好像在短暂的时间就膨胀成如此厚重的模样,是一段尚且年轻的感情,是还不是能提到爱这个字眼的关系,却像是已经浓稠了三五年岁月。因为没有他突然出现,那么一定会在某一天去死,这是必然的,这是一定的。
总会感到无趣的,总会累到想要放弃一切的,时间早晚罢了。
但是他出现了。
他让他意识到他被爱着。
他让他意识到这个世界原来还有这样的,令人着迷,令人失控的存在。
原来他还会对谁的肉体如此渴求,产生令人畏惧的、强烈的欲望。食欲,性欲。
“没有人能从我这里夺走他。”——他们都这样想。
段屿那颗镂空枯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心,在对白晓阳产生兴趣的一瞬间就复苏了,在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时候。白晓阳那颗千疮百孔疲惫不堪每分每秒都挣扎着想解脱的心,在被段屿救回来的那一晚,被贴上了一块敷料。药材融化后,慢慢地渗透,不知不觉,就差一点,就可以修补好。
这一切的发生比爱情来得要快。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们本身,接着就在爆炸声中,一个伸手去接,一个扑了过来,都那么不顾一切。
他给得起,他也接得住。
如此命定的完美,怎么可能会有糟糕的坏结局。即便最后失败了也无所畏惧。
白晓阳醒来后,段屿曾经说过:我很后怕,但是幸亏拉住了你。他紧紧抱着白晓阳,为了补偿自己去嗅取对方的香气。他什么都闻不到,是因为从来都没有什么所谓的青草香味,这是他因为偏爱所产生的一场感官之上的幻想。
白晓阳则笑着对他说,“你没有拉住我,是我选择了你。”
从此再也不会觉得人生无趣。
“我的天,你平时就吃这个?!”
金珉抒一拍桌子,“死丫头真能藏啊,”他恨文珊,“是真能藏啊!”
“动静轻点,”文珊筷子一抖,白了他一眼,“来得迟就算了还两手空空。怎么好意思的。”
“我带了酒啊。”
有人在文珊之前骂,“吃中餐带他妈啤酒你有病。”
“不然我带醋吗?谁骂我你都没资格骂吧,一天不喝一扎啤的就会死不是你说的吗?”金珉抒看不过眼,和那美国人呛了几句,又对白晓阳说,“求你了,你能不能常来,真的我快被晨玮的中国菜弄疯了,你们怎么可以容忍自己国家的东西被侮辱成这种面目全非的模样。”
白晓阳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人插嘴道,“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啊……”
“怎么没有,”对这一位,金珉抒还是硬气得起来的,“不好意思这种话题就是没有英国人参与的份儿。”
美国人帮英国人骂韩国人:“泡菜吃傻了吧你。”
韩国人不甘示弱:“那你多吃点汉堡治治病。”
这会儿实在是太乱了……人又多,桌子本来就不够一屋子人用,还有几个对食物确实不太感兴趣的,便端着酒在旁边聊着天看乐子,人都往这里凑,吵吵嚷嚷虽然热闹但是很烦。文珊有日子没吃白晓阳做的富贵虾了,只想清清静静地品尝,见对面呛得厉害,火大道,“为了几盘菜吵什么吵!不吃就滚出去!”
“你把那个虾给我我就滚。”
文珊不可思议,“你做梦呢?”总共就这么两份,段屿那个自私自利的混账王八蛋一个人就吃了一份,她拦都拦不住。
来自世界各国的年轻人半真不假地笑骂在一起,白晓阳弯了弯唇,又听见旁边的人认真地介绍道:
“Venn是院里的天才,他真的很优秀。”
说话的正是那个和白晓阳相谈甚欢的女生,她高兴地和朋友说,“也是这一次论文奖的获奖者。”
“Raven是个对能力要求极致到刻板的人,他曾经数次和我们提起你,”她对有些害羞的白晓阳笑道,“每次研讨回来都会和我们讲你们聊过的课题,还说希望大家也能尝试频繁地换角度思考问题。”
朋友面面相觑,忍不住说,“可是那个奖项,我听说……”
“是这样,”白晓阳点了点头,“因为日期凑在了一起,返校日会一同发布最终的判定。”
要说尽人事听天命,不如说是尽钱事听天命。还是有点讽刺的,辛苦耕耘那么久,到最后竟然是资本的博弈,一切复杂都变得如此简单。受益者被同样的方式打败。这场为培育人才鼓励学术科研的赛事,在这场闹剧结束之后,影响力与含金量必定会一落千丈。
将奖金物归原主也于事无补,学校的排名也一定会降,杂志的股价、家长们的怨言。这是大学的选择,那么就要承担代价。
“一定会是你。我很期待那天,我会在现场给你鼓掌的!”
白晓阳又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她和朋友见了,觉得可爱,又偷偷笑了几声,调侃道,“你知道吗,你和Ed很般配。”她又说,“抱歉,我们大家一直以为……不,不是以为,我们都知道Ed的性取向,也知道他一贯排斥……所以大家一开始才那么意外的。”
确实意外。只看脸她完全能理解,但或许更多的还是Venn优秀,其实她一直以为Venn和Raven是一类人。
她从前在学校注意过这个人,当时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但她还记得,Venn发言的时候气质就变了,和平时阴沉没有存在感的样子全然不同。或许那就是他本来的模样,只是一直以来被什么掩藏住了。如今又被擦干净,好好地捧出来,所以才会觉得耀眼。
会被这样的人吸引是理所当然的。会吸引就会想要去了解接触,接触了就有可能会深陷其中。这是人的本性,这无关性别。
但看了一下Venn的脸色,又连忙说,“但真的没有恶意!你们很可爱,是可爱的一对,我们都这么认为。”
白晓阳看向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段屿——他没有过来和大家一起吃,而是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正和谁在说些什么。与段屿对话的那个人白晓阳没有见过,应该是本地人,个头很高,肩膀很宽,手里拿着杯酒,脖子上带着银色的粗链,容貌英俊刚毅,但眉眼透着掩不去的阴鸷。总感觉有些像谁。
似乎是察觉到白晓阳的视线,段屿看了回来,那个人也跟着看了过来。两道视线的压迫感不分伯仲,让人喘不过气。
段屿没有再交谈下去,直接走了过来。
发现白晓阳的表情不对,于是低声问,“宝贝怎么了。”
淡淡的酒味,还有某种烟草的辛辣味道,这似乎并不来自于他,而是另一个。
白晓阳还是不习惯他这么叫自己,旁边女生的笑声和窃窃私语一个劲儿往耳朵里灌,他忍不住地推了推满脸莫名其妙的段屿,也压着声音说,“有人在看……别靠这么近。”
“没人看。”
“段屿……”
“是生气了吗?对不起,”段屿本来也没有再回去的意思,泰然自若地在白晓阳身边要了个位置坐下,“应该过来陪你的。”
“没有生气。”白晓阳又看了眼那边,刚刚那个身材高大的美国人已经不在了,他忍不住问,“那是谁?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人。”明明从未见过,却感觉非常眼熟,但是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威顿。”
白晓阳愣住了,“什么?”
段屿见他像个小动物似的,忍住把白晓阳按在桌子上亲的欲望,神色普通地说,“不是Reik Wheaton,是Félix Wheaton,吴晟同父异母的哥哥,生母是葡萄牙人,在边境长大的,刚来美国不久。”
段屿似乎不想白晓阳再关注这个人,见他还要问,于是扫一眼桌子,“怎么你才吃了这么点?这个是给你留的,为什么给别人了。”
“我随时都可以吃。这次难得来,所以想让大家多尝尝。”白晓阳想了想,又说,“不过也是,以后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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