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羡慕极了。
“老板,求求你了老板……”
白晓阳崩溃地哭了出来。
从接到婶婶的电话,到Raven通知他退出,到陈惠怡的短信。
一直到现在,他的精神紧绷着,像被扯到极致的一根钢弦,其实早就无需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折碎了。
压抑,惘然;危险,惊心动魄,最危急的时候他逼自己冷静,逼自己不去想,他要求自己不能崩溃,无论如何都不能。但此时此刻,白晓阳发现他真的逼不动了,他害怕,他一直都害怕,在那冲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不害怕啊,他快要害怕死了。
所有的情绪报复一般汹涌地反扑了回来,冷静理智通通被恐惧击散得溃烂,白晓阳害怕陈慧怡死,害怕为之努力了一年的成果白费,害怕这辈子无论逃到哪里去都摆脱不掉叔叔一家,害怕永远都做不到像普通人一样无负担的活着,还要继续这样,痛苦麻木的过一辈子。
早就想放弃了,吴晟为什么不早点杀了他。
白晓阳没有听见段屿说什么,他委屈又害怕地大哭着,像个孩子,胡乱地擦着眼泪。他不想陈慧怡死,想将她抱起来却又不敢,积攒了太久太久的痛苦和压抑,让那哭声听起来都会觉得心肉如同撕裂一样痛苦。
直到段屿将他重新抱进怀里,白晓阳依旧没有停止哭泣。炽热的体温和不断在后颈与背部无措安抚的力度,让白晓阳颤抖着,再无法忍受地伸出手,像溺毙前一秒死死抓住浮木那样,紧紧地搂着段屿的脖子。
是火灾后被主人救出的猫,因为被吓坏了,所以委屈地躲进安全的怀抱,死也不愿意松开。
“白晓阳,”段屿轻轻地说,“没事的。”
他的安慰很生疏,言语也贫瘠,因为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会花心思哄着谁,看到这样的眼泪,急迫又手忙脚乱地想要去安慰。更从来没有过,会因为谁如此痛苦而跟着一起感觉到了痛苦。
只是看着白晓阳放声大哭,心脏就会震痛发酸。所以现在还想着逃避会不会有点太残忍,对他们两个谁来说都是。
段屿垂下眼,手掌抚摸着白晓阳的后脑,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没有迟疑,轻轻地吻在白晓阳的发间。
“没事。”他将唇一直贴在白晓阳的发间,下颌安抚地轻蹭着,似乎只会说这么几句,“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救护车来了,我听见了。”
“你和她都不会有事。”
“白晓阳。”
段屿闭上了眼,哄着他,“别哭了。嗯?”
白晓阳抽噎着说害怕。
段屿没有再安慰什么,只是搂紧了那具又薄又瘦的身体,默默将白晓阳哭懵了的脸抬起来,摘掉早就花掉的眼镜,对着那湿淋淋又绝望无神的眼睛,将额头贴了过去,抵着白晓阳的眉心,再靠近,鼻尖也能贴在一起,“你看着我。”他对恍惚着垂下目光的白晓阳说。
白晓阳身体一抖一抖,还在不断地往下掉眼泪,好像要把这辈子所有的委屈都在今天一口气哭光了似的。他听话地抬眼,本能地想要再把脸躲进他胸前,但是段屿却不让。
“我小时候,有一个负责治疗我的心理医生。我被允许可以一周见她一次。”
他也不管现在白晓阳能不能听明白,能不能听进去,段屿轻声说,“在我起初回避任何外界交流沟通的时候,她就会这么做。不管我怎么抗拒挣扎,甚至因为太过于恐惧而开始伤害她或伤害自己,她都会想办法让我平静,然后将我抱起来,放在可以平视她的地方,就这样,”他轻轻用鼻尖蹭了蹭白晓阳的,幅度很像是照学某种动物依存亲昵,他说,“我就会安静下来。不尖叫,也不哭闹了。”
“……”
“她不会和我说一切都会过去。也从来都没有安慰过我,”段屿继续着那个动作,“她只是说,经历的一切痛苦都无法消失,除了时间,再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抹平伤口。我还是会做噩梦的,我还是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重塑、强迫自己再次体验经历过的创伤,但这都没关系,不要想着治好它,也不要逼自己去摆脱,我只需要在哭着醒来之后,意识到那只是梦就可以。”
段屿的语速很慢,因为靠得极近,所以在说话的时候,白晓阳能感受到他胸腔微微震动。
要说安慰和疏导,这种方式其实很蹩脚。生涩,莽撞,又毫无技巧性。
但白晓阳懵懂地听着,鼻尖被蹭出温度,方才无论抱多紧都渡不过来的热量,就这么慢慢地,先一步淌进心里,又在缓慢温吞地浸热心脉与四肢。
白晓阳的眼泪被蹭在了段屿的脸上。
他早就把段屿浑身都弄得湿漉漉脏兮兮的,现在更是乱七八糟。但终于,白晓阳麻木的指尖动了动,因为自己的体温开始回复,他忽然开始觉得冷。
段屿没骗人,救护车来得很快,陈慧怡的情况一秒都耽误不得,她被抬上担架,从始至终,白晓阳都没敢回头去看,只是逃避一般的,直愣愣地看着段屿的眼睛。
段屿笑了笑,拉开了距离,伸手擦掉白晓阳脸上湿漉漉冰凉凉的泪,“看样子,好像是冷静下来了。”又碰了下嘴角的血痕,“伤口疼吗。”
白晓阳吸了吸堵塞的鼻子,低声说,“不疼。我冷。”
所以不能再在冰凉的地上坐着了,段屿白晓阳抱小孩似的托了起来,“抱着我的脖子,不然会掉下去。”
白晓阳听话的很,伸手抱紧了段屿的脖子,而且他其实现在还是想躲,看了眼身后还冒着火光的餐厅,呼吸一滞,又把脸埋了起来,不再去看。“老板,”白晓阳闷闷地说,“老板怎么办。”
“我给不了你保证,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段屿抱着他一边走,一边淡淡地说,“你好像还有很多事要和我解释。正好,我今天心情也非常糟糕,所以你别想着再用谎话敷衍我,你真的很不会骗人。”
“……不是骗过你吗。”
段屿没听清,蹙起眉,“你说什么?”
“……”
白晓阳不说话,段屿也不再问。
只是这样的姿势也太奇怪了,冷静下来之后才迟钝地回过神来。
“还是算了,你走吧。”白晓阳一直是那个姿势,依旧紧紧抱着段屿的脖子,怎么样都不肯把头抬起来,嘴上却在闷闷地说,“把我放下……你去忙。穿成这样,是有正事吧。”
段屿今天难得穿了正装,很显眼,只是因为当时情况不好,所以没人提及。
“还注意到我穿了什么,看来是真的缓过来了。”
“段屿,你把我放下,我自己走……”
换做以前,段屿一定会笑着调侃他,比如:既然说要下来自己走,那为什么一直不松手?要松手才能把你放下来啊。
再比如:明明都快把他勒得喘不上气了,说什么要下来自己走,白晓阳真是脾气差还难伺候。
直到调侃得白晓阳涨红着脸安静下来自顾自赌气,他才舍得放过。
但是没有。今天他没有嬉笑着说那些故意逗弄的话。
捞在白晓阳腿弯处的小臂往上抬了抬,另一只手扣住了纤细的脖子。
段屿说:“不放。”
甚至连笑意都听不出来。
他只是只是平静地,利落地说了两个字。
“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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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主人们!!
睡醒了明天回评论——
最近有点忙555尽力日更了虽然更的时间比较阴间(
第42章 他不要段屿走。
警方将Henry拖出来的时候,他还没完全死。但感觉也差不多了。
因为情况特殊,白晓阳并没有被带去讯问。他只是披着消防那边送过来的小毯子,乖乖地回答问题。
段屿一开始并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躁意,直到开始问某些会激发创伤的问题,白晓阳表情不对劲起来,他阻止警方继续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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