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边走边聊天,走得很慢。
路过篮球场时,有人走了过来。
“吆!徐之恒,你今天怎么有时间闲逛啊?不是每天都忙着兼职挣钱吗?”
“今天穿的是新鞋啊,你那双破了洞的球鞋终于舍得扔啦?”
两个男生抱着篮球,笑容玩世不恭,说的话像调侃,更像阴阳怪气的讽刺。
余抒不适地皱了皱眉,她侧过头对徐之恒说:“我们走吧。”
哪怕她知道徐之恒只会把这些话当作狗叫,但她还是觉得太难听了。
徐之恒反应淡淡:“好啊。反正上学期绩点排倒数第一的人,也说不出什么人话。”
“徐之恒你他妈怎么说话的!”
“嗯?我说你了吗?你倒数第一?真的啊?”
“好了,不要吵了,”林潇从不远处走来,他穿球衣抱着篮球,先彬彬有礼地朝徐之恒笑了下,才转向余抒:“我们下午有篮球赛,余抒,你来看吗?”
“我们明大对永大的最后一场冠军争夺赛,很精彩的!”
“潇哥是队长,有不少女生都奔着他来的!小余同学你也来吧!”
余抒神情平淡:“不用了,谢谢。”
因为刚才那段对话的缘故,她对这所谓的篮球赛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绕过去,先走了。
“余抒”,林潇又叫住她,站在阳光下笑容明亮,“今晚的排练别忘记了。”
余抒轻轻点了下头。
等她转身,林潇笑意减淡,渐渐消失。
-
因为白天那一点小插曲,晚上排练时看见林潇,余抒也不太想搭理他。
但他们偏偏要演一对恋人,有两幕的戏份,余抒只能控制着表情跟他排练。
第一幕戏还好,是她在花园秋千上,林潇站在不远处,隔空对她表白。
而第二幕戏就是后来加进来的戏份,在两人因家庭反对等原因而分开,最终贵族少女死去,在弥留之际与骑士跳了最后一支舞。
余抒不想跟他一起跳舞,一想到他要把手搭在自己腰上,她就满心抗拒。
安可看她心思重重:“你怎么了啊?”
余抒:“我不想跟林潇一起跳舞。”
安可听她说过中午的事,猜那两个男生肯定是因为林潇才针对徐之恒的,对他观感变差了:“没事,不想跳就不跳,我们去找编剧老师。”
余抒:“说我不跳了?”
“要不,换你自己跳?”
“也不是不行!”
她们先商量好说辞,再找到了编剧老师。
编剧老师人很温和:“行啊,说说你们的想法。”
余抒说:“在她生命走向死亡的最后一刻,她换上舞裙,在幻想中见到了自己的恋人,满心欢喜地死去。等恋人归来时,看见的却是女孩枯萎的生命。”
编剧老师点了点头:“不错!悲剧的张力拉的越满,给观众的冲击力越大。可以按你的建议试试。”
等老师说了新戏份的调整,林潇笑着说:“老师,之前不是已经改过一次吗?”
“创作嘛,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修改和调整中前进的,”老师招了招手,“来来,小余你过来,我们再对一下戏。”
余抒不去管别人的看法,笑着说:“好啊。”
等排练完,余抒松了口气。
她的华尔兹跳的不太熟练,但最起码不用跟林潇对戏了。
四月的夜晚风是凉的,回去路上余抒被风吹得咳嗽了两声,但她心情很好,给程倾发了条消息:“程老师周六你有空吗?”
回来后她有好几天没见程倾了,自从她不去上程倾的课了,见到她的次数也变少了。
到宿舍洗漱收拾完已经12点,余抒爬上床躺下,才看到程倾半个小时前回复:“有空,什么事?”
余抒打下两行字又删掉,最后直接问:“我的舞台剧在周六晚上8点半,学跳舞的那个。你能来看我的演出吗?”
“ok。”
“我来检验一下自己的教学成果。”
余抒几乎能想象出她一脸严肃的样子,是她推了推银链细框眼镜,说检验教学成果的样子。
她拉过被子蒙过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
周六早上,按照计划再次彩排了三遍。
前几天余抒花了不少时间练习舞步,今天已经很熟练了。
提前一个小时,她到后台化妆换衣服。
这是一出西方背景下的舞台剧,余抒换上中世纪贵族少女的裙子,戴串圆润的白色珍珠项链和耳环,镜中人妆容古典大方,唇不点而朱。
余抒有点出神。
一个小时前,程倾跟她说有事,可能赶不上。
“余抒,准备!”
“…好的!”
余抒收回心思,提起裙角,走上舞台。
帷幕缓缓拉开,五官深邃,眼眸似宝石的贵族少女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她的头发柔和地垂在肩头,月光下她的肌肤比雪还要白,雪白纤细的小腿并着,轻轻晃动。
她青涩而美丽的脸颊上却盛着淡淡的忧愁,像深秋的静湖。
夜幕中有人到来,他是意外闯入的骑士,被这美好纯粹的少女吸引了目光。
故事一幕一幕推上高潮。
骑士远赴战场,开疆拓土,他承诺摘下荣耀之冕,迎娶他的心上人。但贵族少女先天病弱,日夜忧思,在等待的夜晚里独自起舞,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点。
即将阖上双目的那一刹,她的目光从迷蒙重归清醒,苦苦支撑着环顾四方,在人群中扫过,陡然亮了起来,可不过短短两秒,又彻底黯淡下去。
像一朵还未彻底绽放的花,已经枯萎。
在她眼中亮光熄灭的那一刻,一阵慌张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原来她目光亮起的时刻,是因为看到了不远处的恋人。
骑士携荣誉归来,但错过一步,就错过了一辈子。
故事在音乐幽怨哀婉的声调和台下观众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
余抒回到后台,指导老师很满意,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错啊小余,刚你忽然愣住把我吓到了,自己临场加的戏份啊?”
“嗯…是啊,”余抒迅速地脱掉演出长裙,“不好意思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等会庆功宴你不参加啊?”
“不了谢谢!”
年轻女孩的声音在春天的夜风中轻盈欢快,尾音无限上扬。
余抒逆着人潮出去,她快要跑了起来,因为程倾来了,她刚刚看见她了!
她的心怦怦的,脸颊上的笑容也在夜风中荡开,直到她终于跑到舞台上,看见程倾还在原地。
可下舞台垫子被撤了,她穿着裙子行动不便:“你等我,马上就好。”
前台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程倾穿白色长风衣,清隽挺拔,她踩着月光,一步一步走到舞台边上,眉眼含笑地看着她:“下来,我接住你。”
她伸开手,当真接住了她,把她从台上抱了下来。
余抒几乎是扑下去的,手牢牢揽着她的脖颈,鼻尖都是她的气息,像冷冽的雪松味混杂一点清淡好闻的花香。
过了两秒,余抒才想起来,一下松开手,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缓了一点:“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程倾挑了下眉:“有点事,担心来不了。不过还好,勉强赶上了。”
正好看到女孩独自起舞的那幕,有种格外脆弱的美,让人想怜惜。
余抒站好了:“你吃饭了吗?”
程倾摇头:“刚开完会过来,没吃。”
“那我们去吃饭,你等我一会,我刚忘了拿包了。”
“嗯,去吧。”
程倾就站在原地,看着女孩走开,没走两步又回过头,跳起来朝她挥了挥手,笑容明亮而轻快。
回到后台,其他人刚收拾好出来,有人叫住她:“余抒你还没走啊?一起去吃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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