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大人, 我们知道您是从大地方来的, 但我们和本地商户做生意习惯了, 还请您不要再难为他们了。”白发老人恳求道。
其他人也紧紧盯着裴澈,他们已经看出这位知州大人也许不像他人传的那样是个为非作歹之人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像他们这样有家世有地位的人, 在这里能待多久?他把这一池水搅混后, 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了,难受的还是他们这些老百姓。
裴澈道:“到底是做习惯了, 还是不得不和他们做生意?”
百姓们默然不语,裴澈见状,又说:“如果现在有价钱更低廉的粮铺,你们愿意和谁做生意?”
老人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便宜的。可是, 沧州哪来的其他粮铺呢?”沧州城里, 想开粮铺的, 都没有好结果,前两年的黄掌柜,就在开业当天回家的路上被人打断了一条腿,现在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当时他上报官府,称他被打时扯下一人面巾,发现他是大通商行的伙计。可官府却在调查之后草草结案,说他是自己摔成这样的。自此,大家也算是知道了官府的态度,再无人敢在沧州开粮铺。
“我说有就有,如果大家信得过我,午后便来这条街走一走,如果买不到粮,那各位只管再来找我就是了。”裴澈说道。
百姓们听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们今天敢来官府门口堵着,完全是凭着一口气,而且有人和他们保证,官府绝对不会拿他们问罪。这会儿要是走了,就不知道还没有下次了。
“又有一支商队进城了!他们带了粮!”
不远处的喊叫声打破了这里的沉寂,大家都有些不可置信,自从七年前山道崩塌,掩埋了很多人之后,来他们这里的商队就越来越少,这几年,都只有那一个商队过来。
这会儿没人再犹豫,纷纷挤出人群,回家拿银子背山货过来,待会好换粮。
原本藏在人群中的几个,眼见人越来越少,也只得装作激动的模样,和其他人一同离开。
看着门外的场地瞬间变得空荡荡的,裴澈笑了笑,他转过头,发现后面的官员们也是一脸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在这群人中,有几个倒和大家不一样,他们的表情古怪,也不知是震惊裴澈这么快解决此事,还是遗憾他竟然没被拖下水。
不等裴澈细看,所有人都统一了表情,上前拍马恭维,再不见之前暗藏咄咄逼人的态度。
裴澈没有理会他们变化极快的态度,他自小生活的遖鳯獨傢环境就是这样的,每个人天生都好像带了几张不同的面具,根据不同的场景和时间,面对不同的人时就会摘下来,甚至于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
他想,也许这也是他之所以喜欢上阿淼的原因之一吧。阿淼是个纯粹的人,有些小聪明,有些小世故,然而在面对大是大非之时,他却能坚守底线。无论对待权贵还是普通百姓,他都是一个样子,在他身上,裴澈能感受到他是真心认为大家都是一样平等的人。
这种想法,在如今看来也许是大不敬的,但裴澈偶尔也会想,说不定阿淼的想法才是对的。
裴澈与这些人聊了几句,便以公务为由往差房的方向去了。实际上,他走到半途后便转道回后院去了。
回到院子里,裴澈发现饭桌上只有裴沐和小石头二人,他们正抓着桌上的花卷一口一口吃得喷香,偶尔低头喝一口熬得浓香的小米粥,夹点佐粥的小菜。
见到裴澈,两人乖巧地出声问好,然后又低下头吃起来。
“你们淼哥呢?”
小石头抬起头,道:“哥哥去外头了,说是要去什么粮铺。”
“他吃过了吗?”裴澈见桌上没有其他的碗,便问道。
“哥哥吃过了,他把碗放在厨房,说你回来就你洗,你没回来就我和小木头一起洗。”小石头说道。
“嗯,待会我一起洗。时间不早,你们快些吃,吃了去学堂。”裴澈说完,自己也盛了一碗粥,飞快地吃了起来。
裴澈吃完后,两个小的已经走了。他熟练地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将它们端到厨房,又打了水认真地清洗起来。
收拾好后,裴澈换了身衣裳,往外头的街道走去。这边的铺子,是江淼买的,他本打算买来年后继续做点小生意的,没想到会先派上用场。里头的一应器具,都是这些天在木匠行打的。
……
刚刚进城的那支商队,正在铺子外头卸货,每辆马车上都装着满满的粮食,将它们卸在铺子门前,没一会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周围的百姓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麻袋,眼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望。他们只等着有人一声令下,便冲进铺子里,大肆购买米粮。
江淼拿着个账本和一支细碳条站在一旁,有条不紊地组织着大家将地上卸下来的粮食搬进铺子里,铺子里放不下的则往库房搬过去。
铺子里,早已准备好了装米的方形米仓,白花花的大米倒进米仓中冒出尖来,走近一闻,米香四溢,从味道便可判断出这是今年新打上来的米。
待一切准备就绪时,江淼敲了敲挂在店铺旁的一面锣,喊道:“大家且静一静!”
围在外头的百姓安静下来,江淼满意地停下动作,说道:“大家都是过来买米的吧?那请大家听好了。带了铜板和麻袋直接买米的,请排在红桶这边。需要卖了山货再买米的,站在绿桶这边。”
人群纷纷动作起来,一眼过去便会发现,排在红桶这边的人比绿桶这边的要多上许多。其中很多人背上也都背了山货,可他们怕卖山货的速度太慢,万一耽搁就买不到了。
江淼明白他们的担忧,他也没多说什么,反正时间长了他们就明白了。
“这些粮里,有糙米和精米。糙米一升五文钱,精米一升八文钱。大家可以看看,这些升斗都是城里木匠行新打的,绝对童叟无欺,如果你回家后发现少了,大可以拿米回来退钱。”江淼说道。
这里的一升大约是1.25斤的样子,由于他们买的量大,糙米差不多是二文五一斤,他们定价五文一升,去除路上的损耗和车马人工,还是有的赚的。
大家一听,顿时激动不已。大通粮铺的米十六文一斤,一升便是二十文,这里的米价相当于那边的四分之一,也就是说,在那边买一升米,这边可以买四升!
算清楚差价后,根本无人去计较升斗的容量是否精准,他们只想早点买到米,回家下锅煮了好好吃一顿,以抚慰这几日有些凹陷的肚皮。
“我要四升米!”排在第一个的汉子说道,他付了二十文钱后,将自己带来装米的麻袋展开,等着伙计往里倒米。
伙计舀出一升斗米,拿木尺将堆尖的部分抹平了再倒进麻袋里。等到最后一升时,却没有抹平,而是直接倒了下去。
“小哥,给多了!”汉子叫起来,他身上可没钱了,这尖出来的米差不多得有一两了。
伙计笑了笑,道:“我们掌柜说,这叫无商不尖,今日是开张第一天,合该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汉子确实很高兴,拎着麻袋兴冲冲地离开了,他后面的老头也要了四升,他紧盯着伙计的手,发现最后一升也尖出些许后,咧开嘴笑了。
卖山货换米这边,就没那么快了。他们的山货不再像之前一样,一麻袋直接上称,无论什么品相的都一样的价。在这里,他们的山货被倒在一个木桌上,两个伙计挑挑拣拣后,将他们分成了两堆各自上称。
“客人,您的中品榛菇共一斤四两,收购价按八十文一斤的话是一百一十二文,下品榛菇共两斤,按五十五文收购价是一百一十文,合计共两百二十二文。”伙计拿着把小算盘飞快地算出了价格,收购价和卖价自然不一样,他们到手后还要再处理的,这部分的损耗加上去,价钱自然不会太高。
“客人?”见说出价格后这位客人迟迟没有反应,小哥不由好奇地抬头,却见这位客人茫然地站在那儿,一副自己没听清的样子。
“你……你再说一遍?”
伙计满足了他的愿望,又重复了一遍。这个汉子呆愣了一会,抹了抹眼角不自觉流出的泪,笑着说:“买一斗米,其他的换成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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