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祖母沉下脸:“你是在怪我?他院里伺候的人比你的还多, 怎么就是把他丢在那里了?那么多人都照看不好他?”
裴澈正视裴祖母,道:“澈儿不敢怪祖母, 只是祖母应该也知道下人贯会阳奉阴违。澈儿知道祖母的安排必是妥当的, 只是却防不住他们不肯尽心。往日我去沐儿那里时, 院里的下人看着是恭敬, 可私底下却惫懒成性, 沐儿房里的茶水,从来摸着都是凉的。眼见沐儿被他们带的越来越死气沉沉, 要我怎么能放心把沐儿交给他们呢?”
“你如此说其他人倒也罢了, 那杏儿可是你母亲陪嫁所出,对你弟弟岂能不尽心?”裴祖母虽不喜裴沐, 却也不会任由别人糟践他。那杏儿是她特意选的,管着整间院子,其他人难道敢越过她去给裴沐没脸吗?
“她尽不尽心,我不敢确定, 但沐儿对她并不亲厚, 甚至不如仅相处了月余的阿淼。这样吧, 倘若祖母不同意将沐儿将给阿淼,那便由我带他一同去国子监吧。”裴澈送沐儿回院子时,发现杏儿想牵着他进去,可是沐儿却似想要避开,被她牵起后,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若没见过他鲜活的一面,裴澈恐怕会认为裴沐这样的表现是正常的。
裴祖母胸口急速起伏:“你说的什么话?你把他带去还能读得了书?罢罢罢!反正是你弟弟,你想把他安在哪就安在哪!我乏了,你回去吧!”她生气地站起身往里面走去,高嬷嬷搀扶着她,回头对着裴澈无声叹了口气。
裴澈知道自己惹了祖母不高兴,可事关沐儿,他也没办法。但凡祖母愿意承诺多照看沐儿一点,他也不会这样做。
……
裴澈本打算让江淼带着小石头和裴沐住在江宅里,这里环境好些,院子里也都是他的人手,若是有侍候不周全的,到时候直接撵了就是。而且以江淼的性子,裴澈不怕他拿不住这些人。
江淼拒绝了,上次热热闹闹地下聘后,外城的老百姓都对这院子的主人好奇不已。有事没事就过来打听,上次他们甚至拉住了从里头出来的江淼,问他是不是府里的下人。
江淼假装自己是来送菜的,才从人群中挣扎出来。幸好他不喜欢穿那些华贵的袍子,那天穿了身打补丁的,要不然现在上街恐怕都要把脸遮起来了。皇上赐婚的男妻,多稀罕!
现在正是大家最好奇的时候,他可不住过去给人当猴子看。
裴澈也没勉强他,只命人将江淼的住处打理了一下。等那些人弄完,江淼进去看,顿时惊讶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住处还能这样改造。只是,毛坯的外壳和精装修的室内,怎么看怎么不搭。
裴澈蹲下身和裴沐说了很久,最后又嘱咐他好好听话,才依依不舍地踏上去国子监的马车。
一行人离开之后,江淼看着面无表情站在院子里的裴沐,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办。这孩子看着没动静,浑身却散发出一种低落的气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哥哥走了。
“沐儿,要不要去看猫?”他试探着问道,这孩子好像挺喜欢小猫的。见裴沐没表现出不愿意的样子,江淼牵着他的手来到墙角,“喵喵”叫了两声,就见一只黑脑袋上一簇白的小猫从角落探出头来。小猫琥珀似的眼睛盯着两人,喵喵叫着跳下墙,在江淼的腿边蹭了蹭。
大花生了五六只小猫,其他的都被人聘去了,这只是江淼定下的,只不过两家离得近,小猫还是时常回去蹭饭。江淼有时便会给隔壁送点鱼虾什么的,免得大花不够吃。
这孩子看见猫后变得开心多了,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撸着猫,一手还捏着自己的玉雕小鱼。这只叫小白点的小猫很通人性,每次两个孩子和它玩,它都会乞食,似乎知道孩子们对它是有求必应的。
裴沐和它没玩多久,它就开始绕着他的腿打转转,嘴里“喵喵”叫个不停,还用头去顶裴沐的腿。
裴沐会意起身,小猫跟着他一路来到厨房里。等了一会,见裴沐还没交出小鱼干喂它,不由有些着急。裴沐看着江淼坐着剁馅的背影,心里也有些着急。往常他和小石头一起的时候,都是小石头找江淼拿小鱼干的。
裴沐犹豫了一会,伸出手,轻轻扯了扯江淼的衣角。江淼察觉到后,扭头看是裴沐,便问他怎么了。
裴沐指了指小猫,江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小猫端坐着,没有什么问题,便猜测道:“沐儿,你想说什么呢?是不是小猫饿了想吃东西?如果是的话,你就点点头。你点头,我就把小鱼干拿给你。”他一边说,一边还点头给他做示范。
裴沐迟疑了一会,小脑袋上下点了点。
江淼笑了,摸了摸他的脑袋:“对,往后就这样,要就点头,不要就摇头,这样别人就知道你想干什么啦。”
他转身从橱柜顶,拿下一个小坛子,里头是他熏好的小鱼干。这小鱼干是院里余大嫂给的,被他处理得干干净净,不止可以喂猫,菜少时还可以用来添菜。
裴沐接过一条小鱼干,蹲下身塞到喵喵叫的小猫嘴里,小猫立刻吃了起来,喉咙里还发出愉悦的呼噜声。吃完一条后,小猫再次抬头乞食,裴沐这次熟练多了,对着江淼点了点头,手还往前伸。
江淼又给了他一条,如此重复再三,直到小猫吃饱了不再要,裴沐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喂猫的游戏,此刻遗憾的小表情,竟像极了裴澈。
另一边,裴澈赶到国子监销了月假,然后径直往教舍走去。此时夫子还未来,裴澈一进门,便惹来了几声嘲讽:“哟,这不是裴世子吗?听说你娶了个男妻,怎么不多陪陪他?”
“是啊,不知道男妻和女妻有什么区别,改天裴世子把他带出来瞧瞧如何?”
“可别,听说世子夫人是个市井小贩,难登大雅之堂,我可不愿与那样的人同处一室。”
这几人一向嫉恨裴澈,之前他未封世子时,他们便嘲笑他的家世。等封了世子后,这些人没来得及忌惮,便传出了裴澈娶男妻的事,让他们听了瞬间得意起来,觉得自己比裴澈强多了。
裴澈目光扫过三人,淡淡地道:“如若好奇,诸位也可去娶个男妻,反正各位家中已有承嗣之人,你们便是娶条狗,旁人也未必会横加干涉。至于这位吴兄,口口声声不愿与市井之人同处一室,可是裴某记得,令慈也不过是市井商贾之女。哦,我忘了,你是记在主母名下的,恐怕早就将生身之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几人目瞪口呆,裴澈并不是喜欢口舌之争的人,往常他们开口说道几句,裴澈都不太理会。今儿一提他那男妻,倒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
他们刚想回嘴,就看见夫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只好先将这口气咽下去。裴澈向夫子行了礼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韩秦等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裴澈,几人匆忙行礼,然后就在裴澈的周围落座。韩秦坐在他的左边,将书本摊开挡住脸,侧头看向裴澈,细声问道:“阿澈,今天回来怎么不说一句?”
裴澈低下头写了句话,从桌下递给韩秦,然后便从底下拿出书,朗声读了起来。韩秦偷摸将纸条展开,内里写着:稍后再说,夫子在看你。
韩秦一惊,猛地抬头,正对上皱眉看他的夫子,吓得他立刻跟着读了起来。其他两人见状,也不好多问。
好不容易上午的课听完,几人一出门便将裴澈团团围住:“阿澈,你听说那件事了吗?从礼部那边传出来了,都说你要娶的男人粗俗无礼至极。我们见过江淼,自然不会被蒙蔽,可是很多人都相信了,最近流言不断,压都压不下去。对了,他们还道你被他辖制住一声都不敢吭。”
韩秦他们虽然将最激进的那个书生打了一顿,可想要止住漫天的流言,却不是这么简单。眼见裴澈就要名声扫地,韩秦他们都替他着急。
裴澈很感动有这些时时惦记着他的好朋友,他道:“我们兄弟之间,就不说谢了。不过那些流言不用帮我压下,让它们传的越离谱越好。这其中缘由我现在不好细说,等以后时机成熟,我必然将所有事和盘托出。”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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