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天时间,矿场就招了三百多人。这些人大多身强力壮,那些身板小力气小的,自然无缘成为一个矿工。
一个小子被拒绝后很不服气,指着不远处一个身影道:“既然是凭气力入选,为何他也能做矿工?”
那身影和他差不多大小,看上去甚至还没他年龄大。另一边正在教人认石头的张泉打了个喷嚏,他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是谁在念叨他。
负责招人的士兵笑道:“人家会识矿寻矿,知道怎么出铲下力,大人正安排他带一带那些新来的矿工。如果你也能的话,我也可以将你选进去,怎么样?”
那小子没了声音,他本想进来混口饭吃,自然是没那等本事了。被拒绝后他只好选择回去苦练力气,争取明年能过来当矿工。
除了这些新矿工之外,还有一部分老矿工也留了下来。他们中有部分人思家心切已经被送回去了,而他们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出来讨生计的孤儿,回去也无落脚之地,还不如就在此处赚些钱财,到时候回老家置两亩薄田,也算是有根的人了。
矿上采石如火如荼,另一边新建的冶炼场地上,谭老也和工部的一人一起,忙得不亦乐乎。谭老几乎一辈子都在矿上干活,后因年纪老迈被遣返回乡,可他心底还是很惦记当初这些与石头为伍的日子的。现在又有机会重新开始,他顿时觉得自己全身都充满了精力。
很快,第一批的铁被冶炼出来。工部的人立刻上了折,对这批铁的质量大加褒奖,对这些铁矿石,也是赞誉有加,说它们冶炼出来的铁能抵别处的两倍。
梁平帝高兴之余,对那些私挖铁矿之人更是恨之入骨,立刻又下令让他们尽快将此事查明,抓住这什么都敢伸手的背后之人。
层层加压之下,很快,就有人在南阳府附近发现了疑似大通商行的人。领头的那位好像就是画中的徐管事。他正带着人往家赶,前两日他接到柳老爷的信件声称他卧病在床,让徐管事带上药材回去给他治病。徐管家忧虑之下,只匆匆伪装了一下,便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返乡之路。
面对通缉令贴满全国还敢冒险回乡的徐管事等人,官府的人都觉得他们是不是脑子有病了。其实徐管事已经猜到自己的结局了,朝廷如此强势地通缉他们,除非躲到深山老林里面再也不出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能躲在哪里呢?徐管事只想趁着还没被抓住,将生意交还给柳老爷。他并不知道,其实他心心念念的这位老爷,早就暴露了。
被抓之后,徐管事还妄图买通衙差帮他送信。抓住他们的人冷笑一声,即使就要穷死了,他们也不敢要这个钱。这可是刑部直接发下来的命令,谁要敢做徇私枉法之事,直接推出去斩首示众。
徐管事等人一直被带到梁京,听到那些人拿着一张印满了红手印的纸上宣判他的罪行,他才终于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犯的错确实是不可饶恕的那种。他整个人再提不起一点劲,就像一摊烂泥一样瘫软在地。
在这些牢房里,徐管事看到了很多人,其中包括他得力的手下和他的主家柳老爷。
柳老爷靠坐在床脚,蓬头垢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双眼睛呆滞地看向前方。他是在青楼被抓的,被抓时他正在看花魁跳舞。他本还想叫屈,可衙差仅仅只用了两个字,就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沧州铁矿,其实是他偶然之间发现的。他的祖父曾经是一个矿场的守卫,经常利用职务之便偷拿些矿场里头的东西回家。一来二去,柳老爷便也认识了矿石的模样。
当初他走商路上经过沧州时,听人说沧州山货众多,便转道进了沧州城,雇佣了一些当地老百姓去帮他采摘,而他本人怕被人以次充好的糊弄,自然也跟着进了山。没想到这一进去,竟然会发现裸露在外的铁矿石。
一时间,柳老爷心乱如麻,一边想着要将此事告知官府,另一边却让他将嘴巴闭紧。一个铁矿能带来的价值是多少,他根本就不需要思考。
“偷偷先挖一段时间吧,然后再告诉官府!”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柳老爷。如果放弃这一笔唾手可得的财富,老天爷也不会原谅他的!
于是,几天变成了半个月。半个月又变成了几个月。几个月变成了一两年。之后更是连借口都不需要了,在柳老爷心里,这就是柳家矿产了。
徐管事是他的心腹,他便将这件事交给了他负责。无论是采石还是运出来,无论是冶炼还是打制成器具再贩卖,都由他一手包揽。
被何贵听到的那次,是徐管事运的一批货差点被人吞了,他气急之下才暴露出柳家。柳老爷被抓之后,试图减轻自己的罪行,便给一直经手此事的徐管事去了信,意欲引君入瓮。
一桩大案就这样落下帷幕,有罪之人统统按照国法进行处置,对于有特别贡献的犯人,也视程度减轻了刑罚。
从朝廷下发的邸报中看见此事最终结果的裴澈终于了结了一桩心事。看完后,他将邸报放在了一边,从此再也不用惦记这件事了。
……
不知不觉,时间匆匆而逝,这已经是裴澈和江淼在沧州过的第二个年头了。不同于去年一大家子人守在家中贺岁,今年过年裴澈放开了宵禁,允许百姓们过年三天肆意狂欢。
老百姓们知道消息后,高兴得不行。今年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在矿上赚到了钱,辛苦了大半年自然希望能好好过个年。有些人虽然没当成矿工,可是矿上涌入的这一大批外乡人,却盘活了沧州的市场经济。
矿上辛苦,好不容易轮到休息,他们就要上街逛逛。最初没什么好逛的地方,后来嗅到商机的人开店赚钱后,各种店铺便争相开业了。就连粮铺也较之前多了好几家。铺子开张要招工,源头的货物也需要人制作,一时之间,沧州几乎人人都有事可做了。
赚了钱,自然要花销,商家们为了吸引这些顾客,纷纷亮出各自的法宝。有的在店门口放起了烟火,有的摆出了各种精美的货物让人投壶赢宝。大街上摩肩接踵,行人如织,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江淼和裴澈穿了身不显眼的衣裳走在人群之中,看着原本死气沉沉的沧州如今的模样,他们也觉得十分欣慰。
“哥哥,前面有卖小糖人的,我能去买两串吗?”小石头突然回头跑到江淼身边,拉了拉他的手说道。
“买呗,不是说了今天想干啥都行吗?”江淼说道,这两孩子读书几乎没什么假期,每天都关在学堂里,好不容易过个年,哪还舍得拘束他们?
小石头眼睛一弯,笑着摊开手伸到江淼面前示意给钱,原来是假意寻求同意,实际上是不想自个出钱。
“压岁钱不是给你了吗?”江淼问道。他和裴澈每人都给了个大红包,没道理就用完了吧?
“可是哥哥你以前说过,压岁钱没过完年是不能动用的!”小石头振振有词。
江淼道:“那平时给的零花钱呢?也全都花光了?”他保证,如果小石头说是的话,他明年一定要好好教教这孩子如何理财了。
“没有啊,可那是我的私房钱,要留着以后上学用的。”
江淼震惊了,看来不用教他理财了,这孩子分明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行,给你给你,快走吧!”他掏出几文钱放在小石头手上,那孩子立刻欢快地拉上裴沐,朝街角的糖人摊子跑去。
“你说他这是随了谁啊?怎么会那么小气?”江淼冲裴澈抱怨道。
裴澈无比庆幸夜晚昏暗的视线,不然江淼就会看见他满脸都写着“随你”两个字。
“哥哥哥哥!”小石头和裴沐突然又跑了回来。
“怎么了?又要买什么?”江淼叹了口气,他已经做好荷包大出血的准备了。
“那个卖糖人的爷爷,不肯收我们的钱!”小石头显然很着急,糖人他都舔了,还给人家也晚了。买东西怎么能不给钱呢?
“为什么啊?”江淼瞅了瞅他们俩手上的糖人,这不是卖给他们了吗?
“我不知道,哥哥你快和我一起过去。”小石头拉着江淼往糖人摊跑去,裴澈和裴沐也一并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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