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也是,秦绥之夜里吃七分饱便不用了,余下的饭菜都交给周肆处理,这时候就是周肆埋头苦吃,他慢条斯理的回话。
“江远府的世家里,我唯一有几分印象的只有韩家,他们家曾也是大世家,只是家道中落过后,再没有起来,以至于现在同地方世家一较长短。”这一路过来,他也不只是和周肆下棋,还是看过江远府世家的消息,地方世家多不胜数,若是没出过名誉天下的士子,他大抵是认不得的。
和江远府其他几家阔都没阔的世家相比,韩家还是有几分底蕴,到了这一代,韩家又出了个科考上榜的子弟,虽然是二甲的榜,需要外放出去历练几年才能回朝廷,好歹也是有了条靠近朝廷的路子。
且那名考上的子弟外放之地是上州中的富县,若是业绩好,再加打点,不出几年功夫就能升到府尹的位置,做到府尹再跳回朝廷便容易许多。
只是韩家如今也就剩点钱财傍身,从前的奇珍异宝都送的送卖的卖,要想叫京城的贵人侧目,不拿出点好东西,只怕是轻易不会叫人松口。
“银镜尚未面世,只需在韩家如今当家夫郞面前露面,不必我等接近,他自会寻来。”到时候这银镜也会作为贵礼送到京城,不要小看内宅中送礼结交,这等礼物一旦送入京城,银镜的销路顷刻就会供不应求。
唯一需要担心的反倒是,“韩家若是看重银镜手艺,打算强抢,你要如何应对?”
银镜生意既然要勾搭到京城,便不能轻易泄露东家是山匪事,可若是韩家起了异心,或是江远府其他世家想抢生意,不拿黑熊寨寨主的身份镇着,只怕没那么轻易对付这群魑魅魍魉。
“就不能赌韩家为人清正,不屑强抢这门手艺吗?”周肆慢条斯理的反问。
“周大当家走到今日难不成都是靠旁人善良?”秦绥之哪里听不出周肆这话其实是讽刺如今世家表明清正,私底下同土匪没什么两样。
“绥之学坏了。”以前骂人的词都说不出口,现在阴阳怪气的话张口就来。
“近朱则赤,近墨者黑,我若学坏了,也依仗周大当家教的好。”秦绥之目光流转,似笑非笑的看着周肆。
“绥之敏而好学,是好事。”周肆收敛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胡话,也就是秦公子有办法叫周大当家怼人的话爬到嗓子眼又咽回去,若换个人,秦襄也好郑铁也罢,高低得听周肆说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叫人认爹呢。
“别顾左言他,这门生意,你到底打算用什么身份做?”秦绥之差点又叫周肆带偏过去,这人惯是喜欢打哑谜,他非要提前寻出谜底。
“这不是绥之负责的生意吗?”周肆一副不打算插手的模样,像是要将这门生意全全交给秦公子负责。
“若要我解决,周大当家要么提供能叫韩家惧怕的背景,要么给我韩家惧怕的武力。”当然解决办法不止这两条,但想必周大当家此刻也吃不下江远府,直接用计叫几个世家自相残杀,远没有叫他们帮着做事来的划算,顺道还能维护江远府的秩序,不然几家世家同时倒台,岂非叫钱宝来捡了个大便宜。
第56章 钓鱼
“绥之想要前者还是后者?”黑熊寨的背景在祁州的确吃的开,不见钱宝来对黑熊寨也是退避三舍,只是轻易不能露底。至于后者,不过是把几个世家打服,在他看世家就是群有文化的流氓,按正常手段想赢很难,可他们黑熊寨不受规矩约束。流氓有文化也得依仗国法这个靠山,遇上黑熊寨这样已经犯了法的,多半要被乱拳打死还找不到理。
“前者也好,后者也罢,总归是要周大当家出手,我不过是周大当家手中的牵丝傀儡,只做好我的本分就是。”周肆这话问的没有道理,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像是只要他选周肆就愿意做一样。
“秦公子好生没有道理,秦家如今还没和我达成合作,若是此刻就把底牌透露给秦公子,谁知道什么时候秦公子再来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将我的底牌送到秦尚书令手里,我岂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周肆大大方方揭开他瞒着秦绥之的理由,不然谁知道秦公子又要生他闷气多久。
“你又怎知泄露底牌,不是锦上添花?”秦绥之低声轻语,他不知道周肆的依仗,如何敢将秦家一族的性命压在周肆身上。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绥之,秦家如果能够雪中送炭,我又何必拿锦上添花去赌?”火器底牌泄露,即便可以叫秦公子倒戈相向,但也不可避免的让秦家知道。
此时的秦家尚且没有偏心他,泄露底牌自会多一份风险,他可以接受跟随他的人倒在前行的路上,却没法接受因为他的一念之差送死。
“……你说的对。”秦绥之还是第一次见识周肆身为上位者的模样,若为首者耽于小爱误事的确难成大器,是他看低了周肆。
“如此,还生气吗?”说这么多,周大当家所介意的还是秦公子会不会继续生气罢了。
哪想,原本还面若冰霜的秦公子扑哧一笑,像是满园春色中芙蓉绽放,勾的周大当家看呆了去。
“我何曾气过,难道不是周大当家胡思乱想吗?”秦绥之说着,转过头去,“我瞧这里的管事似乎只准备一间寝卧,今夜周大当家是想睡地上,还是睡塌上。”
“你是当真半点不客气。”周肆回过神,见秦公子都快要把他夜里歇息的地安排好,颇有些无奈。
自然了,这处宅院这般大,哪里还寻不到一处屋子给周大当家落脚,便是一旁厢房也是能睡的,只是秦公子话里话外都要他作陪,他哪里还能出去。床是别奢望的,即便他与秦公子说开了情意,只怕也是上不了秦公子的床,不到成亲那日,秦公子定然是不肯答应的。
如此地上还是塌上,周大当家相当识时务的选择塌上,屋里的木塌并不小,睡个人绰绰有余,只需夜里备上一床薄被搭上,也不怕寒凉着了风寒。
“若是我睡塌周大当家睡床也使得,但周大当家不是一惯怜香惜玉,如此安排少废了推让的口舌还不好?”秦绥之狡黠一笑,难得不像平日里端庄守矩的贵公子。
“难得一见绥之这般促狭,我自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夜里灯火微弱,头一次夜里同处一室的二人并未再生波澜,周肆这几日都没休息好,自然倒头就睡,半点不见和活色生香的美人同处一室的旖旎。
而秦绥之大胆叫人睡塌,不过是有几分气周肆,明知周肆做的没错,心头却堵的厉害,但周肆当真听了他的话老实睡塌,那股子堵着的气又不知不觉消了。甚至听到屋里另一道呼吸声,明明已经睡过一个下午的人又泛起了困意,不过转身的功夫,便沉沉睡去,梦会周公。
翌日一早。
送过牙粉杨枝给屋里二人的蒺藜菖蒲躲在门外叽叽喳喳的说话。
“公子越发大胆,竟然叫外男同处一室,也不怕周大王半夜起了歹心。”蒺藜实在忧心忡忡,即便相处这些日子,周大王除了嘴上时常戏弄人,也没做出什么出格之举,但美玉佳人在侧,能有几个柳下惠。
想京城里的世家少爷们打小教规矩守礼仪,也没见哪个当真坐怀不乱,内院里的莺莺燕燕只多不少,可见最不能信的就是男子德行。
“那你见周大王擅动公子了?”菖蒲倒对周大王有不一样的认识,要说周大王这样的少年郎,京城里也寻不出几个,就凭公子落在山寨,周大王至今没有越雷池一步,也可见周大王是这世上少有的男子。
“没有。”蒺藜心头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毕竟这事要传到安人耳朵里,他和菖蒲都没有好果子吃。
安人治家最严,对公子虽然宠溺却也严格,自小到大公子也就吃过安人的板子,要是安人听到公子在黑熊寨对周大王的所作所为,说不定还要叫公子跪祠堂。祠堂里都是牌位,又阴又暗,连个蒲团子都硬的不行,公子哪里吃得了那种苦头。
“菖蒲,这事只我们知道,日后要是见着安人,万不能叫安人晓得。”
“嗯,时下公子只怕喜欢上了这周大王,也不知道老爷和少爷那厢是否同意,若是不同意,公子和周大王的事还有的熬。”菖蒲作为下人,也左右不了什么,只想着公子能得偿所愿就好,且公子这样聪明,肯定不会陷入两头为难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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