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哥儿替自家公子有操不完的心,而秦公子此刻洗漱后,正用窑口烧出来的一只琉璃簪做打扮,哥儿比起姑娘家在头上花费的心思要少,多是一根簪子簪发,或是有喜簪花的,也会在耳边别一朵白鹤仙。
如此,簪子就成了最费心思的地方,金多是姑娘家用,玉方是哥儿家用,只是秦公子不喜金玉,簪子都是上好的木料打的。
“琉璃簪也就是图个花样,不如乌木簪好看。”周肆坐在一旁点评,倒也不是绥之不适合大俗大雅的东西,只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类艳俗之物衬不上绥之。
“琉璃一物千金,也只有你如此嫌弃。”秦绥之是见过窑口烧制的琉璃,不光形好看,连色泽都灿烂夺目,最是吸引有权有势家中闲来打扮的夫人夫郞。
“物以稀为贵,若是某一日琉璃成了烂大街的东西,谁又会上赶着去求?”若不是限于纯碱问题,连还没面世的银镜都能分分钟把价格打下来,稀不稀有,全看周肆乐不乐意把这一摊子铺开。
“若到那一日,总会出现新的东西代替。”
“这话说的不错。”流行是个圈,从古至今都是能用上的道理。
簪好长发,秦公子换上精心挑选的锦衣,这回出门他是打定主意不带帷帽,其实哥儿家出门带不带帷帽干系也不大,京城里马会上谁家姑娘哥儿也不是带着帷帽打球,只是秦绥之出门若是不带,总是要叫人盯着瞧。
若都是惊羡的目光也就罢了,偏京中世家子弟好色者数不胜数,便是不敢口出狂言轻薄他,眼睛流露的好色打量也不会少,逼得秦公子出门都要带上帷帽才是。
周肆也深觉秦公子之貌怕要掷金盈车,左右他在一旁,也不怕当真有人扔金子砸了秦公子。
收拾妥当的二人,坐上了去铺子的马车。
江远府到底是有几家世家扎根,哪怕钱宝来伸手也没落得疮痍满目,加之新上任的府尹本事不赖,沿主道的街边商铺比起鹿鸣府多得多。
尽管一路上遇到的平头百姓也多面黄肌瘦,可眼睛里不再是麻木不仁的死寂,不少人瞧着都对生活充满希望,想必江远府的府尹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只是马上又要秋收,不知这位府尹是否有办法对付即将过来的钱宝来,祁州是个巨大的吞金窟,多少巡按也参与其中,钱宝来背后的势力盘根错杂,估计眼下这位府尹也开罪不起。
马车一路停在腾出的铺子前,原本黑熊寨的产业多是卖瓷器,腾出的铺子改卖琉璃也不需要特意修整,像是铺子里的木头架子琉璃也用的上。
要说江远府做买卖的管事的确有些能耐,手下的人也调教的极好,等周肆和秦绥之到铺子的时候,铺子已经收拾完了。各处的架子上也都放好了此次带过来的琉璃品,还有许多放在铺子后头,待前头的琉璃卖过再添。
唯有银镜还要花费些功夫,按秦公子的想法,要打一两个梳妆台镶嵌银镜在铺子当样品,但梳妆台不是轻易打出来的,于是周肆着人去买卖家具的木匠处,直接寻了两个能镶嵌银镜的梳妆台回来。
不过要等着镶嵌银镜也还要些功夫,今日是在铺子里见识不到了。
其余琉璃制品,多是瓶瓶罐罐,放在屋里也就是个摆件,或则夫人夫郞闲来无事插花玩,厨具也有,只是数量不多,最少的是首饰,多半能吸引不少贵妇人过来驻足。
铺子上完新货,有些相熟的老客自然登门,喜好瓷器的人家家底即便不算顶富,也多是殷实之家。
“其实放一方银镜在门口,也能引来不少人驻足围观。”周肆陡然提了一嘴。
“但他们没有钱买。”
“也是,别到时候为了看个稀奇来人把铺子围个水泄不通,造成踩踏见血就不吉利了。”周肆方才也就是那么一说,真要把银镜放出去买卖,至少要等银镜从世家往下铺到中下层百姓都能用的起才成。
不然平头百姓能够当街用上银镜,世家心里该不舒服了,还会背地里骂,将如此宝物给贱民使用实在有失世家身份。
若不是等着敲一笔世家的竹杠,他铁定要试试送几面银镜给寻常百姓,看能不能气将人气个半死。
“看来今日琉璃的名气是打出去了。”周肆坐在马车上,见人络绎不绝的进出琉璃铺子,多还是一传十十传百过来看新鲜的,但只要来的人足够多,总有出得起价的人。
“琉璃这类的东西,在地方上本就鲜少有人买卖。”琉璃多是在京城那样的地界才有专门开铺子买卖的,寻常像是江远府,都是不乐意开店,毕竟市场太小,折腾个小店完全没必要。
“好了,热闹看过了,咱们该去会会韩家夫郞了。”周肆放下手中的帘子,马车悠悠的在青石路上走着。
这种大世家的主母主夫,都是轻易见不着的,毕竟她们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管教子女,便是串门也都是去同等世家结交。
江远府也不像京城那头隔三差五就办一场马球会,人都凑不齐,能在花朝节办一场赏花会都是热闹的,唯一能遇上的机会,就是各家主母主夫出门盘账。
世家手里铺子是不会少的,毕竟除去田地里的收入,正儿八经的银子都是从铺子流出来的,每月各家主母主夫都是要耗费时间去各个铺子盘账,怕铺子掌柜阳奉阴违,私吞了银钱。
他们这回过来时间巧,正好遇上韩家夫郞每月盘账的时候,只要去韩家夫郞手底下的铺子,保管能遇上。
江远府的管事也早把韩家夫郞行程送了过来,今日韩家夫郞该是去胭脂铺盘账,周肆便领着秦绥之去了胭脂铺。
偌大的胭脂铺上下合三楼,不是寻常小店能比,店里的掌柜这会去了楼上,等着东家盘完账才能下来,余下铺子里的招待,都是年纪小的娘子郎君。
像是胭脂铺这类做姑娘哥儿生意的铺子,招待都是娘子郎君,不然也不好叫姑娘哥儿进门买卖。这时候因为是早上,店里来客不多,几个招待还能聚在一块说闲。
“东家近来脾气越发大了,方才我去给东家送茶水,还听见东家教训掌柜呢,说咱们铺子生意差了。”
“哪里差了,上个月铺子进账比上上个月还多二百两,我看是东家没地方发火,拿咱们掌柜当出气筒呢。”铺子掌柜是个胖胖的中年人,白面似的性子,对铺子里招待也好,这群娘子郎君自然替掌柜打抱不平。
“也就是掌柜好欺负,其他铺子掌柜看似恭敬,内里不晓得怎么使坏,东家也不怕把掌柜骂走了谁来接手铺子,上回听说白家还出钱挖人呢,咱掌柜惦记东家的情分给拒了。”
“白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挖掌柜过去也就是想咱们东家少个能干的管事,等人真过去了,指不定还要如何安排。”这样的事从前也不是没有,江远府几个世家暗地里明争暗斗,耍过不少下作手段,偏人占理,只能自个儿吃了哑巴亏。
“唉,这些事咱们也就是听听,万不能传到东家耳朵里,不然就得收拾铺盖滚蛋。”说话的娘子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模样好,才嫁人没多久,也不急着要孩子,没孩子家里事便少,方才能寻到做事的活。
不然,整个江远府,有几个是招娘子郎君做事的。
“来人了,我先去招待。”眼尖的郎君瞧着门口人影晃动,麻利的去门口准备接待,不想还走不到门口,便瞧着一对生的好容颜的夫夫走进来,眼睛立马都瞪圆了几分。
眼见着人都到跟前了,才反应过来,磕磕绊绊的开口招待,说完又心下懊恼,从前也不是没见识过好看的男子郎君,怎么今儿个见着人跟新来的似的。
“可有新制的胭脂膏?”
听着神仙似的郎君问话,招待郎君又拾起从前的伶俐,笑着指引眼前的神仙郎君往里走,“郎君赶巧,今日店里新上了一批极好的胭脂,不光颜色好看,味道也好闻,郎君可先瞧瞧。”
“好。”
得了话,招待郎君直接快两步去柜台取了几盒新胭脂膏,时下胭脂都不兴浓色,淡淡敷一层薄红才好看。新制的胭脂膏也都如此,且里面还掺了不同气味的花香,若是敷在脸上,也能散发一股幽香,最是受姑娘哥儿欢迎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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