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美貌当剑圣[穿书](80)
哦。
估摸着是不执城人民对他养的两只狸花和大橘的爱还是不够深,消息不够快,人家外面都开始普天同庆欢度今宵了,就他这边愁云惨雾一片暗淡。
清净方丈暂时以自己修佛近千年的强大意志力压下了想要欢呼一声出去跑圈的冲动,也压下了想把两只猫抱进怀里揉,亲一亲它们小耳朵的危险想法。
剑圣面前,不能表现得太没见过世面。
他尽量镇定自若微笑道:“哦,是吗?那是人族的大喜事啊。剑圣功在千秋,当受老衲小小敬意。不知剑圣此番前来不执城为何?但凡有用得着老衲的地方,尽情开口便是。”
落永昼:“……”
他甩了甩手,手掌心上是刚刚用力过度时指甲掐进掌心的痕迹。
若非是看在天河的面上,清净方丈三番两次挑着他耐心不好的时候打岔的行为,足以叫他飞成不执城最亮丽的一道流星。
“我为天河而来。”
清净方丈:“……”
不行,天河是禁地,其他的剑圣想在不执寺开全肉宴都行,只有这个不行。
他若无其事开口,企图转移话题:“不知老衲可否有幸得见随剑圣前来的同伴?”
早在落永昼踏入屋子的时候,清净方丈就有所感知。
落永昼并非是一个人而来,他带了另外一个。
那人的气息很是奇妙,明明浩瀚强大之处不下落永昼,又透出了一种被吊着一口气,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的味道来。
清净方丈也不免对落永昼的同伴很好奇,想见一见是什么人才能同时拥有这两种矛盾至极的气质。
“他啊。”
落永昼提到那人时,稍稍柔和了一点,虽说也是冷淡的,但比起刚刚不服拔剑的尖锐好了很多:
“就在贵寺的厢房躺着,方丈想见可以随时见,随便见。就是想和他说话估计比较难,毕竟被我明烛初光一剑扎心,死得挺透的。”
清净方丈:“……”
他近千年的佛法毕竟不是白习的,足将世间一切纷繁的因果看穿,撇去浮华外物,只剩下那一根根最简单的连线。
清净方丈心头一悸,眼皮狂跳之间,将落永昼的来意全都明白了。
这天下能被明烛初光一剑扎心的人可不多。
他按下狂跳的眼皮,说话时含了一点歉意:“天河,恕老衲不能向剑圣开放。”
落永昼说:“能理解,毕竟祖传境地。”
他叹了一口气,意味颇为萧索无趣。
随着他这一声叹息,明烛初光长长划出呲啦一声,从鞘中被拖了出来:
“我虽未见过方丈,但我往常不爱干仗势欺人,强人所难的事情。”
被落永昼杀过的魔族听了他这句话,大概能愤怒地从坟墓里跳出来指着他喊骗子。
落永昼低头看了看自己指间溢出的一把银光,神情和剑一样的冷硬:“只是这次天河,我一定要见到。”
清净方丈不为他动用的干戈动怒,眼睛里有有温和而悲悯的光,如同诸佛手中点燃的灯:
“天河是不执寺代代相传的禁地,这倒是无妨,祖宗规矩不是墨守成规,摆在那里就是用来给后人破的。剑圣何等人物,为人族做出了多少?为剑圣破一次例,老衲并无不可,想来祖师那边,亦不会有责备。”
落永昼撩了撩眼皮,像是很不耐烦清净方丈的絮絮叨叨,懒得跟他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吹捧。
清净方丈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这天河,老衲不能开。”
他们彼此均是陆地神仙,纵然从前未见过,对互相能耐多少心里有个底。
清净方丈的一句好生之德一出,落永昼便知清净方丈已对他带来之人的身份了如指掌,对他想做的也多半洞明于心。
落永昼回了他一个字:“哦。”
他说完就觉得对清净方丈这种得道高人不够尊重,于是认真地追加一句:
“我又不是天,上天有好生之德,关我屁事。”
“你是。”
清净方丈耐心地答他,“剑圣对人族而言,就是人族的天。佛家都说众生平等,人人一样,老衲却不这么觉得。”
“倘若一个人的生,能换百万人千万人亿万人的活,那他的性命,无疑比旁人重要。毫无疑问,剑圣即是这样的人。剑圣说老衲自私也好,说老衲伪善也罢,老衲没法决定旁人的生和死,更没法决定剑圣的。”
“可老衲不能把剑圣您从死路上推一把,给剑圣您打开天河的门。”
落永昼其实暗地里憋了很多话用来骂人,用来骂这狗屁老天爷。
倘若上天真的有个狗屁的好生之德,怎么会还是把穆曦微推上了无可挽回的绝地?
什么几百万几千万几亿万人性命?听上去真是多啊,够能唬人的,如果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青,说不定二话不说就有了天命所归的归属感。
可是落永昼早过了那个除了一腔热血一无所有的愣头青年纪。
他甚至还想把自己的话原原本本地重新复述一遍,一个字一个字掷地有声,干干脆脆地说给清净方丈听。
关他屁事。
可是这些激烈的,压抑的情绪,涌上落永昼的喉头时,又奇迹般地沉凝了下来。
他只是轻轻地笑了两下,与外貌不符的疲倦染上了落永昼眉梢眼角:
“六百年了,方丈。”
从执明烛初光开始,从铮铮立下明烛初光为人间灯火的誓言开始,已经走过完完整整一个六百年。
真正的沧海桑田。
“是个人都会累的。”
“我也会累的。”
剑圣也是人。
也会有自己的脾气好恶,悄悄地存着私心;也有爱恨强烈,想要不顾一切的人
明烛初光在他掌间一翻,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六百年前的少年拿到自己本命剑时就是这样的兴高采烈,总喜欢埋头在天下各式各样的剑谱里,越繁复越好,越花哨越好。
别说是挽剑花,一剑炸出个烟花都算是轻的,收敛的。
这一战应当是他在世上的最后一战。
虽说早找不回六百年前的心性,但做人总是要有始有终。
刚才的一手剑花,就当是向六百年前的洛十六告别。
落永昼说:“我曾经把亲友的安危,宗门的兴衰,人族的存亡,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许多。可人活着总会变的。”
他不在意自己性命何去何从,也许也看淡了曾经比自己性命更重的人物:
“我现在只想他能活过来,能好好活着。”
说罢他出了剑,一剑光盛。
清净方丈从百年前那段凄冷的回忆里回过了神。
回忆只消短短的一瞬,清净方丈的心却在其中浸了很久。
因为当时落永昼人实在是太冷,剑也实在是太锐。
冷锐得有种自断退路时的决绝,划时代的传说落下了帷幕,天下第一的美人消散在时光里。
只消品一品,全然是悲意,让清净方丈也不禁出神了一瞬。
但清净方丈岂是寻常人?
他不慌不忙,一点不怂自己在三位同级的陆地神仙面前发了好一会儿呆这个既定事实,反而抚须微笑道:
“看着剑圣能从百年前的事情走出来,再续前缘,厚颜一句,老衲当真为剑圣高兴。”
落永昼:“……”
他已经不想去面对穆曦微,解释百年前一篓子自己都没搞清楚的破事,转头向陆归景道:“归景。”
陆归景肃然应了一声:“在。”
落永昼:“你好好去和方丈核对一下我百年前究竟给不执城带来多少损失,该赔的赔,别小气,别丢白云间的脸。”
落永昼怀疑自己大概是打塌了不执城半面城池,才能换来清净方丈记恨在心,对着穆曦微的面使劲狂吹一气百年前的事。
好一个挑拨离间,真是阴险。
陆归景:“……”
他这时候说一句不在还来得及吗?
好在月盈缺及时地喝住了他:“归景且慢!”
她一捋衣袖,笃悠悠地道:“不执城的损失,先留着稍后清算吧。毕竟我们为天河而来,等会儿估计少不得要与清净方丈动一次手,留着等动手完清算也不迟。”
陆归景:“……”
那您可真是自觉啊。
清净方丈也尴尬道:“这倒是不用。”
他终于自己揭了自己的老本:“剑圣那一次与老衲动手时,十分克制,未曾损坏不执城中一草一木。”
陆归景险些热泪盈眶。
他真是没想到。
没想到他师叔也会有这样克己守礼,怜老惜弱的一日。
清净方丈:“毕竟拿剑圣当时的话来说,就是剑圣怕自己用力太过把天河一起毁了,索性小心点为好。”
落永昼:“……”
听上去像是他会干的出来的事。
自己打了人家一回还不够,百年后第二次上门来继续挑战清净方丈的权威,饶是如落永昼,早已为数不多的良心还是不免会隐隐作痛。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清净方丈倒是豁达一笑,“百年前,老衲曾对剑圣说过,倘若不是剑圣已无生志,老衲愿意为剑圣开这个方便之门。”
“百年后剑圣来,老衲仍是一样的答案。”
“剑圣的东西一直安安稳稳待在天河里,老衲给自己邀个功,算是不负所托。”
清净方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着他手臂的抬起,空气一阵一阵似波纹地扭动,等清净方丈手势落定时,空中已悄然无声开了一扇门。
门后是这篇天下最神秘,最莫测的天河:
“剑圣请吧。”
穆七和谈半生老老实实地在城门口排队入内。
陆地神仙就是陆地神仙。
他们平时是高不可攀,让人只能仰望的姿态,但只要有心收敛,也可以泯然众人。
譬如说穆七和谈半生此刻。
穆七瞧着便是个衣饰格外华贵些,俊俏轻浮的公子哥;而谈半生除却独臂外,也与平常清秀瘦削的年轻人无疑。
谈半生耳中全是城门口的杂音,打架斗殴,吵闹推搡,使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那些恼人的响动,全是托穆七散步出去的假消息的福。
虽说谈半生无法理解穆七散布假消息那吃力不讨好,损人不利己行为背后的真正用意,但他并无提醒一两句穆七的想法。
两人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谈半生乐得见穆七作死。
倒是穆七闲不住地凑过来,问他:“谈宗主不好奇我故意散播假消息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