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美貌当剑圣[穿书](95)
被谈半生没好气地扔了一个滚后,他才笑了笑,拿剑出去。
有白衣一袭越过千军万马,留下身后滚滚烟尘。
他似天色乍明时劈开夜幕第一道光。
大妖魔主好整以暇地等在那里。
在大妖魔主看来,人族统统是群微不足道小虫子,落永昼最其中,充其量只是只跳得高,强壮一些小虫子。
本质上还是虫子,不足为惧。
所以比起先干脆捏死这只虫子,他倒是更好奇这只小虫子能不能翻出花来。
落永昼剑尖挑开了最后一个扑上来欲阻拦他脚步魔族,随着喷溅鲜血落地同时,来到了大妖魔主三尺前。
大妖魔主不言不语,饶有兴趣地等着他开口,等着他像往前无数个人族一个,痛斥魔族残暴不仁,表决心说人族绝不屈服。
愚蠢可笑得毫无新意。
落永昼开口了。
他从始至终,没有失态痛骂,也没有歇斯底里,只平静地说了一句话,表明了所有立场:“我很讨厌黑夜。”
“真巧。”他既然说话,魔主也就兴致勃勃地凑上去,“我也不喜欢,看得厌烦。你们人族有那么多土地,有一半时间都亮着天,不来侵略你们侵略谁?”
落永昼说:“不一样。”
他和魔主不一样。
他讨厌黑夜,还是流落街头那会儿事。
黑河代表着无家可归,随便在街头巷尾哪里找一个可以遮风挡雨地方蜷缩一夜过日子。
也意味着寒冷饥饿。
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一个又一个黑夜。撑过了是你命不该绝,撑不过就没办法,谁叫你命不好?
落永昼想活,当然不喜欢黑夜。
落永昼说:“你欠我。”
魔主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
他堂堂大妖魔主,顶天立地,杀人也是光明正大地杀,何曾欠过谁?
或者说是何曾欠得过过来谁?
照落永昼说法,大妖魔主起码得欠天下一半人。
落永昼重复了一遍,语气平平,又几近固执:“你欠我,你挑起五百年战火欠我。”
若不是大妖魔主挑起战事令凡人流离失所,他孩提时代也应该有一个圆满家,而非是在一个个黑夜里苦苦煎熬,卯着心头一口劲撑到天亮。
如非是大妖魔主挑起战事将仙道整个卷了进去,他所在不孤峰应当还是他全部依靠,是他在风浪里可以指望一座舟。
大妖魔主笑容加深两分,更显夸张扭曲:“我也许不指欠你,还欠了许许多多人。”
没等落永昼夸他一句有自知之明,大妖魔主伸出脚,鞋底碾死了两只经过蝼蚁:“我还欠蝼蚁。他们是因为我方丢性命。”
“可是谁会关心被我碾死蝼蚁怎么想?它们死后还能有闲心替我讨个公道?”
落永昼不作理会,抬手举剑,剑尖平指:“我会在今日讨回来。”
孤身之苦,流离之难,丧亲之痛……
一个迟来四百多年公道。
为他,和其他境遇或比他好,或比他差所有人。
魔主为他这点可笑言论笑弯了腰。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云层收拢在天空穹顶下,积出一里有一里绵延影子,厚厚云气后面,隐约蜿蜒闪烁着夜空里唯一一点亮色。
雷霆悍然贯穿云层,撕开天幕一角而下!
几十万人战场上寂静无声。
不管人魔两族,修为高低,立场如何,此时全一致地停下了手中事,悄悄呼出胸中一口长气。
落永昼…在渡成圣天劫。
他在剑指魔主,前有大妖魔主,后有百万魔军,自己身心俱疲,强弩之末时选择了渡天劫。
若不成功,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若成功,则九死一生,险象环生。
谁都不觉得他会成功。
雷霆下,大妖魔主脸色白成了死人颜色。
他为圣境,想得比旁人深,看得也比旁人远,落永昼如此行为,已经叫他萌生了不详预兆。
设身处地一下,倘若是他换在落永昼境地上,他敢不顾一切,他敢死地一搏吗?
他敢对着千军万马,对着大妖魔主,仗剑横渡天劫吗?
大妖魔主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正视。
他已经待这高位上风光了太久,享了太久尊荣。
导致他再也没了拼死一搏,死地后生 胆识冲劲。
落永昼笼在雷光下,照得白衣极白,面具极亮,几乎煌煌成了东方日出二色:
“我说过要向你讨回来。”
谈半生有一句其实说错了。
落永昼并不觉得自己性命一定比大妖魔主值钱。
大妖魔主手上有太多血债,修士凡人、他认识他不认识…
而落永昼命并不比这些每一个更值钱。
所以他不惜性命,不惜代价,也要杀了大妖魔主。
“我也说过我讨厌黑夜。”
所以便请诸天雷霆,来点亮这万古长夜;来诛杀,来扫荡一个邪佞不存;来用依然滚热鲜血洗去数百年陈旧累累血债
“秋青崖!”
月盈缺用了很大劲才拽住想要往里面冲秋青崖,“你冷静一点!”
她想劝秋青崖不要冲动,落永昼不会有事,可想来想去都是十死无生局面,只得绝望道:“你想想归碧海,你想想你剑!”
别白白去送死。
秋青崖甚至不回头看一下,回答只给了她三个字:“我认了。”
说罢他剑气盈袖,将月盈缺荡开数尺,剑锋所到之处魔族一片片地倒。
月盈缺:“……”
还是谈半生给秋青崖拍了一下,把静心安神使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阵纹拍进了他身体里,秋青崖方消停下来。
他拍完秋青崖,自己嘴唇也有点哆嗦,扭头对月盈缺道:“你给我一个好梦无缺,幻象也无所谓,我要冷静一下。”
谈半生怕自己下一刻也要步秋青崖后尘冲进去。
他手上阵纹不听他使唤,控制不住了。
月盈缺:“……”
你们怎么回事啊你们?
说着她两手两个好梦无缺,一个给谈半生,一个给自己。
腿总算是不抖了。
也许剑圣生来注定是剑圣,注定一战成名。
他以年轻籍籍无名之姿对上大妖魔主,如同每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
但他最后度过了雷劫,成就了陆地神仙,也赢了大妖魔主。
大妖魔主死时尚且愕然,死不瞑目,想不通自己纵横五百年,为何会败在一个少年人手中。
“白罗什在四姓城告诉我,我连他都打不过,凭什么来打你?”
“老生也在刚刚担忧过,觉得我连白罗什都打不过,拿什么来打你。”
落永昼对着大妖魔主尸身说,所有喜怒悲欢全被他掩在了一张冰冷黄金面具里。
“可他们不知道,你不是白罗什。”
“白罗什充其量就是蛀虫,你不一样。”
“你给了我挥之不去黑夜,杀了我家人。”
仇恨刀刀刻骨,此生难忘。
必以血偿。
落永昼也就说这点话力气,说完就差点瘫在地上,若不是顾忌着他横渡天劫,斩杀魔主,半是拼命半是疯癫威风与冲劲,恐怕周围魔族冲上来都够剑圣半路夭折。
还是月盈缺颤抖着手解开谈半生好梦无缺,谈半生颤抖着手解开秋青崖阵纹,秋青崖颤抖着手提剑冲了进来,才把落永昼拉了回来。
那一战,剑光悬在魔军大营中久久不 散,人族出了第一位年轻陆地神仙,在千军万马中斩杀了大妖魔主。
人们对他荣光推崇与大营之上那轮剑光一般达到了巅峰。
从一无所有到盛名加身,要不过是一场战斗,一次雷劫时间。
甚至一晚上都不用。
而他们口中成为传奇主角,正和月盈缺三人在边境一家小酒肆中喝着酒。
斩杀完大妖魔主,自魔军大营中顺利脱身而出,月盈缺问过他们想干嘛。
落永昼说想喝酒。
出乎意料是,以前说喝酒影响他握剑手感秋青崖点头答应了,说喝酒影响他布阵思路谈半生也点头答应了。
他们来到了一处酒肆喝酒。
酒肆不大,望得见底几张桌子,桌上还积着厚厚一层油垢,使得木头看上去灰蒙蒙。
酒也不是好酒,只要有两个铜钱,凡间哪户人家都买得到。
落永昼喝完酒,也不知道醉没醉,醉眼迷瞪地就开始撒酒疯。
他拔出明烛初光,一会儿揪住谈半生领子说:“老生,你们那边不是叫晓星沉吗?看我给你摘星星下来。”
谈半生见过他撒他多次酒疯,无动于衷,拍开他手:“虽然我不该打扰你雅兴,但是容我提醒一句,你魔族战场上蹭伤口还没好,劝你悠着点。”
谈半生说是实话。
落永昼白衣蹭来蹭去,蹭满了血迹灰尘,脏得看不清原本面貌。
落永昼不听,拔剑一个人舞得开心,又转到秋青崖面前:“小青,你们那边是归碧海,要不我捞个月亮吧?”
秋青崖刚想说月亮和归碧海有什么联系,随后看见落永昼已经砍坏了几个桌子腿,只能道:“算了。”
然后他拔剑和落永昼一起砍了起来,那埋头劈砍认真又沉默样子不像是发酒疯,倒像是拿木桩练剑。
月盈缺:“……”
谈半生想出声阻止他们,后来想想也说一句:“算了。”
星辰光辉在他指尖凝结成刀,谈半生挥刀和他们一起砍了起来。
他刀刃细窄,手上活又细致,砍起来也是一段一段,木头归木头,螺丝归螺丝有模有样。
看样子哪怕有朝一日他这个晓星沉主失业,转行木工依然前途可期,不难饱暖。
月盈缺:“……”
你们怎么回事啊你们?
她想说点斥责,镇得住场子,让三个人冷静点,好歹各是一宗之主了,有一个还是陆地神仙,家大业大,说出去不好看。
可月盈缺自己也哈哈地笑起来。
月长天之死哀痛、西极洲长老与四姓嘴脸,这些月盈缺一直没忘,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揉成了五味陈杂复杂感受。
很难言滋味,又钝又痛又涩又酸,很不好受。
这种借着魔主死,借着酒入喉间辛辣灼烧那股劲儿,赤咧咧地在月盈缺喉间烧开,直冲上天灵盖。
有点冲,好像一场梦似不靠谱,摸不着边儿。
可也真是痛快极了。
好一场醉。
她自己也喝得醺醺然醉了,拍着桌子叫道:“老板!结 账!”
老板见他们四个又疯,水里又有家伙,哪里敢真来结账?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不出来都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