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56)
随后,转身推门进了屋。
凤泠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叹了口气,“公子是怎么了。”
奴牙却说:“这样的公子,很好。”
才刚下过一场小雪,汴州的土地因融雪变得有些湿漉,东方月起了个大早,派夜羽和高扬在长街上招揽乡民。
只是,甚多乡民不识字,也不清楚他在讲些什么,便只是做了个凑热闹的,待事情说完,大家走的走散的散了,这不忙活了一大早,却只有几人报名。
东方月见成效一般,便自顾自地回了府,脸色却也不太好看。
奴牙站在廊下整理着药草,见他阴沉着脸回来,便问了句:“公子,是不顺吗?”
东方月说:“乡民们不识字,也听不懂那些规则,报名的仅仅几人,还只是因为听到了吃食,具体是做什么,他们仍然不知。”
“公子为何不直接引他们去,乡民们见了,自然也就知晓了。”奴牙说。
“那岂不是强迫他们做工了?我要的不是他们被迫去做,而是因为想去才参加,若是他们没有认识清楚便去了,那不就成欺骗了?那我何苦做这招揽。”
上官明棠拿了书卷悠悠地走去了窗户口,听着院外讨论热络的两人,眉心微蹙,暗了眸子。
原要回身走,却听东方月问了句,“汤药可喝了?”
奴牙回,“喝了。”
“早善呢?”
“却没吃多少,可能因为汤药苦涩,导致胃口不好,看着有些厌食。”
东方月疑惑,“今日没食甜食?”
“没有。”
“嗯,知道了。”东方月说,“去端些食物来,饿了。”
奴牙欲走,却又回头问,“公子是想在哪里吃?”
东方月看着远处那紧闭的房门屋窗,长叹了一口说:“我……我在廊下吃就好。”
凤泠研好磨,看着窗口的人,叫他:“公子,需要写什么?”
上官明棠思索了片刻后,说:“不必写信给外公了,去唤奴牙过来。”
“是。”
待奴牙进来时,上官明棠已经换了身行头。
方才的白衫也换成了青衫便服,颇有从穷苦之处考出来的秀才模样,清净冷傲,却又不失随和。
奴牙进来说:“公子,唤奴牙前来是有何要事?”
上官明棠端坐在书案前,抬眸说:“今日天气不好,但却想出去走动走动,听闻那乡民们不懂规制,你去取些驱寒的药材来,就说要在太守府免费为乡民诊治。”
“药材若是不余,我让高扬去临镇买些回来。”
奴牙俯了身,说:“有余,御史大人于虞都下江南时便带了些药材,与公子在刺州府相遇时又让奴牙备了些,所以有余。”
上官明棠淡淡地应了声,“那便去做吧。”
奴牙说:“公子若是无事吩咐,奴牙便去了。”
凤泠也上前说:“公子,我同她一起。”
两人转身出了房间。
凤泠有些不解,问奴牙:“这是又要作何?”
“公子的心思你若是看不懂,难道问我便懂了?”奴牙说,“公子他自己都没能思虑清楚,我们还是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
“蛮深奥的,话说你真的是同老神医在山中修行的?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看得清现世,不会是瞒着些什么吧。”
奴牙凑上前,低声道:“你见过冲天的浓烟和大火吗?你可知这世上除了你便无其他亲人时的感受,你知道那种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却什么也做不了的绝望吗,世间冷暖,唯生死二字。”
凤泠叹了气说:“让你想起了往事,是我不对,但以后,你我便是姐妹了,平日里你叫我声姐姐,我竟不知你心思如此沉重,还以为本性便是不爱说话,原来是将事事藏于心底。”
凤泠握住她的手说:“你没了姐姐,我日后便是你的姐姐,有何苦,大可以同我说,不要闷在心里,公子和我日后便是你的亲人。”
奴牙说:“今日看到公子便想起了一些事情,是奴牙的错,伤苦人人皆有,这番一说,心里倒是痛快了,谢谢凤泠姐姐听奴牙抱怨。”
“无妨无妨,日后若有烦心事,也多同我说上一说便好。”
“公子吩咐的事要做,我们赶快。”
两人做事利落,不出一个时辰,便也做好了。那临时搭起来的问诊处虽简陋,却也齐全。
东方月休息够了,便出了府,本还想要再去想些法子,一出门便看到府外聚集了大量乡民。
一个个有序的排着队,等着问诊。
东方月上前问道:“这是作何?”
“是公子安排的。”奴牙回。
夜羽和高扬因为乡民都聚集来了这边,也跟随着回了府帮衬着奴牙和凤泠。
东方月见着这情景,顿时了然于胸,叫过夜羽和高扬说,“你们去帮奴牙,身强体健的便叫到一处做了登记,然后等人差不多了,再同他们说一下我们这次修渠报名的规制和奖惩。”
奴牙和凤泠听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奴牙说:“我过会儿问诊,身体康健且无病无恙的便由夜侍卫引至高公子那处做登记,若是身有疾病的便让他们去凤泠姐姐那处,这样便于登记也利于寻人。”
高扬说:“此法甚好,既省时亦省力,这样招揽上来的人,也不怕他扛不住了。公子果真是神人呀,怎会想得这般好法子。”
几人说办就办,堪堪忙活了一个晌午。
上官明棠不知何时出了府,站在了那门前,似一根青翠的竹子,亭亭而立。
东方月回身看着他,虽是青衣便服,但于他身上却多了些出尘脱俗之感。
东方月欲上前去唤人,“若……”,若字刚出口,却又将接下来的字咽了回去。
昨夜那幕似乎还在脑海回旋,东方月想起他的冷漠,暗暗的又转了身。
江南多雨,即便在这冬日里也是说来就来。
几道光忽闪,紧接着雷电声肆意而来,而那雨也随着一起落了下来。
乡民们被这一折腾纷纷散了。
凤泠等人急忙收了摊子,找了地方躲雨。
东方月情急,不知道是不自觉还是刻意,等再看人时,他已经站在了府门前。
他侧身,抖着衣裳上的水滴,眼神还寻着人,多看了几眼。
他没想过开口,因昨夜却确是尴尬。
上官明棠看了他一眼,欲要走近。
东方月也察觉了他的动作,但好似有些误会,还未等上官明棠说话,他便跑向了雨中。
雨水淋着衣服,耳边是肆意的雨落。
他却在恍惚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上官明棠站在雨中唤他,“名扬……”
第42章
“名扬……”
那句轻唤被倾落的雨水阻隔, 有些模糊不清,而怔在雨里的人听得却不甚清晰。
昨日燃起的一腔热血在看到那淡漠的眸子后被浇熄了。
那时他想,不离不弃, 看着便好, 不要僭越。
可今日这一声轻唤, 就像是突然蹙起的大火,猛的扑了过来,一触即燃, 将那胸腔里的零星火苗又点了个通透。
两人便这样淋雨站在院落里,眼眸隔水相望。
东方月掩下心中的雀跃,冷然问他:“你叫我?”
上官明棠顿了顿, 语气微带着些苦涩, 道:“我是想说……”
“我问你是不是叫我了, 叫了我的名字, 是吗?”东方月怒喊。
“是。”被他这样喊着,上官明棠直接承认道, “我叫了你名字, 你要如何, 要杀了我?还是你名字别人叫不得。”
东方月紧握了拳头冲进了雨里。
自己心里存的那点妄想, 好似在今日的雨水里蓬勃发了芽, 只要再浇灌一些,便可以破土而出。
上官明棠眼里淌了水,视野是模糊的,他看不清人,却切实感觉到了被抱在怀里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