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就在大家言笑晏晏的时候,薄薄的柴门被拍响,声音急切。
老汉大儿子起身,“我去看看。”
他一开门,就看到栅栏外站着的七八个身穿太监服和侍卫服的人,完全不是他们能惹的人。
为首的太监隔着栅栏道:“道绰师傅可是在这?”
道绰?
老汉大儿子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在,在的,官爷找道绰师傅有什么事。”
太监笑了笑:“那劳烦你给咱家叫道绰师傅一下,就说宫里有人找。”
老汉大儿子一听宫里两个字,就像被雷劈了一样,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见到城门口的官兵都要低着头,深怕得罪了,更何况的是宫里的,赶紧手脚绵软地冲进屋:“道绰师傅,外面有人找你!”
沈嬛正听得起劲,手里还有个老汉妻子塞的素糍粑,听到他的话疑惑:“找贫尼的!”
“是,他们说他们是宫里来的!”
沈嬛拿着糍粑的手抖了下。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他起身从屋里走出来, 就看到在宫里见过的年轻太监站在栅栏外,年轻太监脸上带着笑:“道绰师傅,奴才是奉皇上的旨意, 来接您进宫的。”
他的话和着风雪, 一起扑到沈嬛脸上。
多奇妙,这一刻之前他还以为谋算都落了空,转眼之间,想要的又从天而降。
他跪到地上, 领旨谢恩:“贫尼遵旨,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地上凉,道绰师傅快起来吧,奴才还要带您回宫呢。”
“现在就走?”
“是,正好让您到宫里过个年。”年轻太监的态度和之前在宫中有所不同, 以前道绰是不明不白的尼姑,现在则是皇上亲口让接进宫去的贵人, 他们这些奴才,自然也要跟着风头走。
沈嬛看了眼屋里:“那贫尼回去跟她们说几句话, 对了公公, 贫尼身边有个师妹,与贫尼十分要好, 此次进宫可否带着她,也好有个照应。”
“这……”皇上只说接道绰进宫, 却没说道绰要带人的事儿。
年轻太监有些为难, 但是转念一想, 也就答应了:“可, 不过道绰师傅要快些, 这天眼看着要来一场大雪, 去晚了路上艰难。”
“好。”沈嬛点头,转身回老汉家。
屋里的人经过大儿子的描述,都知道外面来了宫里的人要接沈嬛,晴子一脸压抑着的暗喜,明光师太低垂着眉眼口念佛号,慧静惠能则好奇。
一看到他进来,晴子就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边。
沈嬛拍拍她的手,望着一屋子的人,道:“原还想与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没想到身上就来了差事,实在是件遗憾的事。”
“贫尼在此遥祝各位,平安喜乐,健康顺遂。”
惠能从窗子缝隙里看了看院子里的内侍:“那些人真是宫里的,什么事儿这么急,大雪天的都追来?”
沈嬛知道她是关心自个儿,浅笑着道:“是宫里的人,之前在大佛堂抄写佛经的时候,管事的曾经把我的抄写的佛经呈上去过,想来还想要我抄些经书吧。”
一听说确有此事,惠能也不能阻拦,只道:“那师妹在宫中好生做事,等什么时候回哨山梁子,咱们再好好说话。”
“……”这一去,怕就是一辈子了。
虽然只与惠能相处一月有于,沈嬛却知道她是真切地把自己当成师妹看的,能照顾的地方都照顾了。
但是进宫的内里他不能说,不说才能防止以后被有心人拿着把柄,即害了她,也害了自己。
所以沈嬛点点头,望着她:“好……”
老汉妻子舍不得他,见他要走,赶紧道:“师傅回京的时候,也来我家这里歇歇脚,以后有什么事,都请师傅来做法事。”
她眼里殷切的喜欢像极了奶娘,沈嬛眼眶滚烫:“好,以后有机会,贫尼就来。”
“那贫尼就走了。”
他双手合十,微微颔首,转身出门。
离开温暖的屋子,寒冷的风立马刮到身上。
年轻太监把他送到马车上,嘱咐他:“道绰师傅坐好,奴才赶车了。”
“架!”
马车比牛车快多了,又是宫里万一挑一的良驹,回到宫里天才微微亮。
年轻太监把沈嬛和晴子领到养心殿外,让他们在这里等着,自己进去复命,问问皇上的意思。
他是安宁干儿子,颇得下面人的脸面,看到他来小声道:“皇上刚歇下,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
“我干爹呢?”人就在外面,他也不敢随便处置,年轻太监听见皇上睡了,只能去找安宁。
那个太监道:“公公刚刚才过去,你现在去还能遇上。”
“行,过两天找你喝酒。”
年轻太监猫似地,不发出一点声音跑过去,果真堵着了还没休息的安宁,他先恭恭敬敬地给安宁咳了个头,把安宁手上的衣服搭到屏风上:“干爹,那个道绰师傅儿子接回来了,皇上的意思,是让安置在哪儿?”
“你小子跑得倒是快,”安宁看他头上已经被融化成水的雪,道“皇上发了话,让安置在慈宁宫后面的大佛堂,他们之前抄写经书的地方。”
“这?”年轻太监傻眼了,“把人放在那儿?”
“儿子还以为……”竟然都把人接进宫来了,至少也要封个位份了,哪想到竟然让住在大佛堂,这不把人放在了一个难处的境地。
要说是出家人,偏偏又被皇上临幸过,要说是宫妃,连个正经的位份和住的地方都没有。
要是皇上隔断时间想起一次还好,要是没有恩宠,宫里那些看人下菜的能把人磋磨死。
其实别说他,安宁也闹不明白皇上了。
但闹不明白就闹不明白吧,那是主子,也不需要他们闹明白。
安宁一脚踹在小禄子屁股上:“还不快去办事。”
“是是。”小禄子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给安宁磕了头沿路返回。
站在乾清宫外边的沈嬛和晴子颠簸了一夜,精神头都不太好,听到小禄子的脚步声,都看向他。
小禄子道:“道绰师傅跟奴才来吧,皇上亲口吩咐,让您还住在慈宁宫后面的大佛堂。”
……
沈嬛和晴子都有片刻的怔愣。
沈嬛先反应过来,对小禄子道:“那就麻烦公公了。”
“不麻烦,道绰师傅今晚先将就一下,奴才明天去内务府领点东西,看看有什么该换的都换了,该添置的也添置添置。”
“说不得以后奴才还得仰仗道绰师傅呢。”他手里提着灯笼,在前面为沈嬛引路,已经微微亮的天空隐隐约约地勾勒着宫墙的轮廓,别有一番美感。
沈嬛没答他这句话,只是笑笑。
三人轻车熟路地进了慈宁宫大佛堂,这儿之前用做庵堂中人的住处,打扫得干净,但今天庵堂的人一走,铺盖都被辛者库的宫女收走清洗,炕也没烧。
屋里跟屋外没什么两样。
小禄子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深感头痛,对沈嬛道:“道绰师傅你先将就坐一下吧,奴才现在去找人来收拾收拾。”
沈嬛坐到光溜溜的炕上,“劳烦公公。”
他一走,见不得自家太太受委屈的晴子马上就炸了,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想让人来就别叫人去接,让太太住这儿算什么回事!”
“晴子。”沈嬛叫她。
晴子一顿,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还是忍不住:“奴婢难过。”
沈嬛端端正正地坐着,看了一圈屋子:“你没见过他,见了他之后就明白他的做法了。”
“……生得有三头六臂不成,对,长得肯定跟罗刹一样!”
沈嬛喜欢她经过那么多事还留着的孩子气,道:“不,他长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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