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151)

　　“再等等”秦宇拍拍他的手臂，哄慰说“杜先生快回来了，马上就好了”
　　临晚风不喜欢他这‘慈祥’的表情，想一巴掌打散，只是他看着姓白的冻的样子，一时没忍心。
　　中军大帐
　　赵王看着风尘仆仆归来的杜雪堂，眼睛一亮，侧身一引说“爱卿辛苦了”
　　“王爷”杜雪堂恭谨施礼，然后才坐到一边。
　　“如何？”赵王笑着问。
　　“严士君倒行逆施，何迢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五日后便是起事之时”杜雪堂回答说。
　　五日！赵王心里升起一股急切，看向他又问“淮王那边？”
　　“淮王也在拉拢人心，不过淮军毕竟不在京城，而且微臣已经稳住他了”
　　“如何稳住？”
　　“微臣允诺，王爷入主京城后，不会对淮国用兵，依旧保留淮王爵位，让他在那一方天下继续做主”杜雪堂说着冷笑一下。
　　赵王看着他的冷笑没有追问，允诺和结果可以相差很远，况且真到那天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等他收复朝廷后，首先要对付的是安子期和明月，淮王嘛··一直胸无大志，倒是可以排在之后。
　　“北境军那边也派人询问”赵王也冷笑一下“赵志平比本王更着急”
　　“王爷放心，北境军协助京军冲破凤林军包围后，会被张倝将军与京军一起歼灭，到时我和王爷打开城门，张将军入内，赵志平定不会料到，他会和少帝一起消失”杜雪堂说着神色严肃一分。
　　“二十万北境军啊”赵王慨叹了一声，得意一笑说“本王还得多谢赵志平帮本王带过来”
　　“王爷，微臣还得去见临晚风”杜雪堂起身。
　　“去吧”赵王随意的摆摆手。
　　“微臣告退”杜雪堂施礼悄然退去。
　　入京之后，杜雪堂告诉赵王，只有借临晚风之手才能悄然进入京城，同何迢等人继续联络，否则戒严的京城，根本无法内外策应。
　　赵王深信不疑，而且由于赵志平的误导，赵王认为这是赵军对北境军的一个优势，北境军不得不借助赵国，联通内外。
　　穿过营盘，杜雪堂看见那顶守卫森严的营帐，不自觉地加快脚步。门口的士兵见是他，并没有阻拦，反而施礼将门打开。
　　门声响动，临晚风以为赵王又来了，还没来得及皱眉，就看见杜雪堂缓缓走了进来。
　　“你回来了？”他说了一句，心里也不怎么欣喜。
　　杜雪堂点点头，站到他身边，还未询问，临晚风就已经回答了他。
　　“他在睡觉”临晚风小声说着。
　　目光向里间一瞥，杜雪堂问“最近赵王那边，没有逼迫吧？”
　　临晚风皱皱眉，尽管讨厌赵王，但他心中也明白，那举动也算不上什么逼迫“没有”他摇摇头。
　　“怎么了？”杜雪堂寻着他的神色察觉到异样。
　　“赵王总是冷嘲热讽··姓白的”临晚风犹豫一下，也没有详细说，只是不满的嘟囔一句。
　　其实赵王也单独见过他，阴阳怪气的想试探什么，只不过他都照着姓白的教的应付过去了，可是赵王一来讽刺姓白的，他就尤违生气，想打赵王两巴掌。
　　“哼哼”杜雪堂冷笑两声，眼里射出两道冷光，轻声说“他威风不了两天了”和临晚风不同，杜雪堂不想打赵王两巴掌，他想要他的命。
　　薛右相神色阴冷了一瞬，让身侧的临晚风一惊，抿着唇没出声。
　　“我不能在这里久待，临公子还是去叫王爷吧”杜雪堂又恢复成随和的样子，平淡地说。
　　临晚风看看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咬了一下嘴唇说“你去吧，我在这里替你们守着”
　　杜先生借着和自己商议事情而来，但其实都是跟姓白的商议，他插不上话，每次坐到旁边都觉得自己多余，宁愿守在外面，眼不见为净。
　　“嗯”杜雪堂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往里间走去。
　　里间比外面要热，杜雪堂进门皱了一下眉，走到床边，发现晋王虽然睡的很熟，但是脸颊泛红，额头还有些汗珠。
　　“王爷，您怎么了？”他嘟囔一句，下意识地上前，手掌抚上秦宇的额头。
　　掌下很烫，额头上有些许薄汗，晋王呼吸急促，一看就是风寒，杜雪堂长眉一抖，想起了临晚风的话。
　　赵王！！
　　“雪堂？”秦宇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看着他的身影不确定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出现了幻觉。
　　王爷··杜雪堂眼神朦胧一下，晋王的语气里，夹杂着过去的时光。
　　“怎么了？”
　　临晚风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他还是多余的跟了过来，目光落到覆在秦宇额头的手上，眼神一变。
　　“王爷病了”杜雪堂咻的收回手掌，声音倒是很淡然，只是避过了临晚风的眼神。
　　“病了？”临晚风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但听说姓白的病了，压着不满，大步走了过去。
　　床上，秦宇见他忽然出现，察觉刚才不是幻觉，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觉得对不住杜先生，也觉得不该让小孩子看见这一幕。
　　“冷吗？”临晚风一眼就看出了他心虚，只是这会儿懒得计较，摸摸他的脸颊，熟练的一拉被子，将白六爷盖个严实，然后说“我去给你煎药”
　　“嗯··别太苦”
　　“是药就苦！”临晚风丢下一句，快步离去。
　　小小的里间安静了一会儿，秦宇躺在那里用眼角瞄着杜雪堂，心里拼命告诫自己不对，但是病糊涂了的神志压制不住心底的丝丝窜上的喜悦。
　　“王爷不舒服，我明日再来”杜雪堂说着转身。
　　“雪··先生”秦宇腾的坐起来。
　　“王爷”杜雪堂一步站了回来，带着一丝探寻看向他，没有说话。
　　杜先生的目光下，秦宇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不但小题大做，还越界了。
　　“京城的事已经妥当了吗？”他缓和情绪，看着被子，尽量平静的问着。
　　眼角一垂，杜雪堂微不可见的叹息一声，仍旧是那个平静的声音“何迢和淮王已经准备妥当，五日后起事，严世君的建平军已经西进，和赵军、北境军成鼎足之势”
　　“嗯”秦宇听着他平淡的语气，觉自己越活越不如从前。
　　“赵志平也曾催促过赵王，所以赵王深信不疑，王爷不必过于担心”杜雪堂看着他，晋王的脸颊通红一片，鼻音很重，靠坐在那里病恹恹的样子。
　　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晋王很弱，不是他印象里无所不能的样子，仿佛风浪再大一些，他便覆灭在这风浪下，再也寻不见。
　　寻不见··杜雪堂心间一怕，猛地上前拉住他的手“王爷，赵王··会还回来的”
　　呃··秦宇看着手心里的细长手指，愣在了那里，空白的脑袋里，想不出半分该如何答应这句。
　　气氛就这么沉静下来，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秦宇握紧手心，半晌忽然自嘲的苦笑。
　　“其实，你和志平能做好一切，还我要干什么？”
　　“因为王爷能凝聚人心”
　　没有您，我不想联合任何人，没有您，我不在意安子期的举动，还有明月的野心勃勃，偌大个天下，无所谓乱不乱，只想将所有的不平都宣泄出去。
　　“喝··”临晚风端着药碗忽然停在门口，静默了一下才说“喝药”
　　小崽子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相握的手，秦宇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松开，神色浅淡的说“好”
　　杜雪堂也后退一步，神色自若的站到一旁，临晚风将药碗递给他，秦宇接过来第一次半分迟疑都没有，一口气喝的干净。
　　“今日出息了”临晚风接回药碗，斜了他一眼。
　　咳咳··秦宇挤出一串咳嗽，假装没听见这句讽刺，拉着被子躺了回去，杜雪堂也躬身行礼，脚步缓缓的离去。
　　“先生”秦宇喊住他“宫里··安排··”
　　“王爷放心”杜雪堂垂首遮住自己眼底的冷光，继续说“一切妥当”
　　杜先生终于离开了，小小的军帐里只剩下临晚风和秦宇，临晚风站在一旁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人，细眉动了一下，坐到一旁。
　　“姓白的”他抿了一下唇问“你是不是喜欢杜先生？”
　　“咳咳咳咳···”秦宇翻身看着他，被临晚风的直接惊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盯着他不语。
　　“小崽子不要问爹的事” 许久，他翻身丢下一句。
　　“少跟老子倚老卖老”临晚风拉着他，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说“喜欢该说出来”
　　“说什么”秦宇不耐烦的甩开他，又背着他说“你别跟老子在这里添乱了”
　　我错过了说出来的时机，在许多年前的那个月圆之夜，而如今··什么心思，说出口都是无耻的不要脸。
　　这一生，我和他大概缘浅！

　　☆、起事

　　京城
　　“王爷”何迢压低声音皱眉问“此事··真的不同王太师商议吗？”
　　起事在即，可是老太师被瞒在鼓里，宣帝以后何迢对王太师还是很信服的，将其视为师长，如今隐瞒不言，让他有些不安。
　　“将军，此事乃是北境军联合朝廷”淮王犹豫一下，看着他说“晋王之死，多少与太师脱不了干系，赵志平等人岂会信服太师”
　　何迢点点头没有出声，心思一动，更为忧心的问“如此说来，陛下和太后不是”若是赵志平等人欲为晋王复仇，岂不是连少帝都牵扯进去。
　　“所以太后也不许太师知晓，将军··”淮王别有深意的看看他，别过眼神说“天子岂能有罪，为臣者当尽忠，王太师也不例外”
　　啊！何迢猛地明白淮王的意思，北境军要为晋王正名，那么就要有人承担陷害晋王的罪名，不只是严士君，还有王谦和。
　　何迢浓眉皱着犹豫很久，终究也选择了少帝一边，朝廷和天下混乱太久了，何迢和许多人一样迫切的希望这乱像结束。
　　皇宫
　　吉安寻着熟悉的回廊向长信殿缓缓走去，整个长信殿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守卫，吉安每次从这里穿过，都觉得时光好像凝固了，让这里与外界隔绝开来，无论多少岁月，这里都是如此。
　　“太后”吉安在偏殿看见了南宫玉良。
　　南宫玉良转头看他，毫无血色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还那么明亮，整个人更为消瘦，宽大的袍袖掩盖身形，让他看起来像是从黑暗里走出的幽魂，让这殿内的光线都暗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