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250)

　　“没事··没事”司马绍钧轻声安慰自己“第一歩，很顺利”
　　手心的冷汗被吹干，司马绍钧缓缓平复，坐到桌边，从那扇小窗望出“雍京，是什么样的？”他低声呢喃。
　　是什么样的都好，只有离开这里，不夹在常深和誉王中间，只有自己变成了北雍朝中的那颗棋子，才能没有性命之危，才能有··更多。
　　如果命中注定如此，那就做最重要的一个，踩过一切，踩着所有人，踏上顶峰。
　　小巷内，司马绍钧扯扯身上的衣衫，靠着微凉的墙壁，盯着巷子外面的青石板路。太阳向上又移了移，青石板路尽头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一辆华丽的马车慢慢驶来，前后跟着熙熙嚷嚷的卫队，司马绍钧恻出身子看了看那边，深吸一口气。
　　“我有要事求见六殿下！”
　　咴咴···马儿嘶鸣一声，司马绍钧仰着头颅，马蹄从他眼前划过，堪堪避过他那瘦小的身子。
　　“去去去”侍卫暗自心惊，拉着缰绳看着那个小不点说“哪里来的野孩子？六殿下岂是你能见的！”
　　一旁奔出侍卫，看样子要拉走他，司马绍钧刚要在说话，车帘忽然掀开，一身黑色锦衣的少年探出身子，目光落在他身上亮了一瞬，圆圆胖胖的脸庞勾出一抹很好看的笑容。
　　许多年后，司马绍钧仍能清晰的记起那个笑容，无论世间怎么变迁，他始终觉得那是他见过的最纯净的微笑。

　　☆、前尘02—小胖子

　　外城，茶楼里人来人往，司马绍钧踏进门口，穿过吵闹的大堂直接上了二楼。
　　“殿下”屋内的人起身，冲他微微颔首。
　　司马绍钧关上门，他还是第一次在白天见这位使者，此人二十多岁，眼睑处有一条细细的疤痕，即便站在阳光下，也像藏在阴暗的斗笠里。
　　“使者”
　　“殿下”使者看着他，声因低沉而冷冽的问“王爷问您，为何本该失败的计划成功了？”
　　“常深临时改变，让我冒充穆正风之子，我若拒绝，恐怕常深怀疑，坏了王爷大事”司马绍钧回答。
　　使者未置可否，又问“原本应借秦昊成事，为何后来换成了六皇子”
　　“常深令我冒充穆绍筠，我心存疑虑，怕此事影响王爷，所以建议换成六皇子，本以为北雍的这个纨绔皇子不会理会这事，到时候常深因擅自决定必定会被陛下责罚，却没成想那六皇子竟然···实属意外”
　　司马绍钧坐到桌旁，侧对着他，眉头皱在一起，略显急切的问“之后怎么办，王爷有什么吩咐？”
　　“事已至此，王爷让你好好为明月效力，不负陛下重托”使者说完，又率先离去。
　　不负陛下重托？司马绍钧冷笑一声，等了一会儿，起身离去。
　　穆侯府
　　司马绍钧抬头看看侯府大门，尽管住了些日子，一时间还是有些怔忡，迈进大门，府内的小厮脚步匆匆的迎了过来。
　　“小侯爷，六殿下来了”
　　“嗯，在哪？”
　　司马绍钧神色没有什么变动，心底却叹了一口气，这位六殿下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着实扰人些。
　　穿过长廊，他刚进入后园，就看见蹲在湖边，脸上挂着不耐烦的秦宇，这位六殿下小他两岁，个子刚刚到他的肩膀，滚圆的脸庞，是个矮矮圆圆的小胖子。
　　“参见殿下”
　　“绍筠”秦宇刷的起身，看见他眼角一弯“你去哪了？我等了好久”
　　“在城内闲逛，让殿下久等了”司马绍钧笑看着他，虽然这个小胖子有些扰人，但笑起来的时候尤为好看。
　　“也还好”小胖子又冲他笑了，略显得有些傻气。
　　司马绍钧暗自笑笑，带他坐到一旁，令人上茶“殿下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秦宇捏着茶杯问“没事不能来找你吗？”
　　“岂敢，只是怕耽误殿下的时间”司马绍钧淡淡的应着。
　　小胖子瘪瘪嘴，转瞬又笑看着他，拉着他说了许多话，司马绍钧一直淡淡的应和着，太阳越过中天，他看看时辰，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小胖子。
　　“殿下，时辰不早了，您也该回去了，否则贵妃恐怕要担心，到时就是我的过错了”
　　“哦”秦宇起身，眼神黯然一瞬，冲他说“那我明日再来找你”
　　司马绍钧张张嘴，瞧见小胖子失落的目光，转而说“好，我送殿下”
　　“不用不用”秦宇见他没有拒绝，又开心起来，摆摆手说“显得咱们生分，明日见”
　　司马绍钧瞧着他有些欢快的步子，轻笑了一下，这位六殿下，是个有些特别的小胖子，他在明月宫廷见过很多龙子龙孙，他们大多心机深沉，阴郁冷酷。
　　他本以为皇城根下没有阳光，但这位身世显赫的六殿下，单纯，直率，坦诚，不具备任何一个能在皇宫生存下去的条件，可他就是这么顺风顺水的活了下来。
　　这小胖子和自己，永远不可能同路。
　　翠柠宫
　　“殿下”小福子瞧见小主子，赶紧就迎了上去“您怎么才回来，再晚一会儿娘娘又要训斥奴才了”
　　“小福子”秦宇坐到一旁，歪在枕头上，有些无精打采的说“你觉得本殿下怎么样？”
　　“····”小福子哑然，这小祖宗又在外面碰上什么了“殿下，可是有什么人让您不开心了”他靠到跟前试探的问。
　　唔··秦宇斜斜他，不开心的说“绍钧不喜欢看见我”
　　又是这位特别的小侯爷啊！小福子瞅瞅他，估摸着若不好生安慰，晚些时候他要遭殃。
　　“殿下多虑了”小福子凑近些劝慰说“您对小侯爷有恩，哪能不喜欢看见殿下呢”
　　“我不要恩情！”
　　“····”
　　小福子瞧瞧六殿下怒瞪的圆眼，后退了一步，六殿下冲他生了一会儿气，又泄气的坐了回去，揪着玉佩怏怏不乐。
　　“殿下”小福子不想他难过，又上前问“那您想穆小侯爷如何啊？”
　　“我就是想天天看到他”秦宇趴在桌子上说。
　　小福子想了一会儿忽地笑了“殿下，这还不简单？”
　　“嗯？”秦宇一下来了精神。
　　“您去找贵妃娘娘，就说您和小侯爷意气相投，想让他做您的伴读，一同在先生处上课”
　　“母妃会答应吗？”秦宇追问。
　　小福子见他终于面有喜色，给他倒杯茶说“娘娘疼爱殿下，殿下去央求，定会成功”
　　“那··那要是绍筠那里不愿意呢？”
　　“噗”小福子忍不住笑了，进一步说“殿下，入宫为皇子伴读，何等恩赐，小侯爷为何拒绝”
　　“小福子，此事若成，记你一功”秦宇跳到地上，直接跑了出去。
　　“您不折腾，奴才就谢天谢地了”小福子嘟囔着，压根没信。
　　主殿
　　“母妃··母妃”
　　秦宇脚步飞快，没一会儿就跑进了大殿，皇贵妃越氏坐在偏殿，似乎在打盹，听见他的声音，一下醒了过来。
　　“你慢点”她话刚出口，秦宇脚下一绊，一下摔在地上。
　　哎呦··秦宇趴在地上，圆滚滚的身子挣扎了一下，被一旁的宫人扶起来。
　　“谢谢芷兰姑姑”
　　“殿下小心”芷兰扶起他，笑着说“摔疼了，娘娘该心疼了”
　　越贵妃走了过来，拉起他的手，有些责备和无奈的问“这又是想到了什么，急匆匆的，文和啊，你怎么就学不会稳重呢？”
　　“母妃”秦宇扶着他，小白牙露出一圈，嘿嘿的直笑，像模像样的行礼说“母妃，儿子有事想求您”
　　越贵妃抬抬柳眉，拉着他的手一边向里间走，一边好笑的问“你这是又相中什么了？还是又闯祸了？”
　　“没有，儿子这次可是好事”越贵妃在短榻上坐下，秦宇站在一旁，靠在她的腿上说“儿子想请滇城候进宫给儿子做伴读”
　　滇城候··越贵妃迟疑了一瞬，目光看向秦宇，那张胖乎乎的小脸满是期待，她斟酌的说“文和，你怎么突然想要伴读了？是滇城候同你讲的吗？”
　　“不是”秦宇摇摇头，笑着说“母妃，您答应我吧，皇兄们都有伴读，单我没有，让绍筠跟我一起到王先生那去上课，儿子保证再也不逃学了，定加倍勤勉”
　　这保证多少还是让越贵妃心动一下“这··”
　　“母妃，你答应我吧，好不好，求求您了”秦宇趴在贵妃的腿上，一阵摇晃的央求。
　　芷兰在一旁掩口轻笑，看着小殿下那副熟悉的架势，开口说“娘娘，殿下现在同二殿下一同读书，此事还需回禀皇后娘娘，否则王先生那里，娘娘也不好交代”
　　“母妃··”秦宇听说要去金华殿，脸上不高兴。
　　“好了”越贵妃将他拉起来，正色说“芷兰说的对，此事还是要去回禀皇后娘娘，母妃做不了主，你亲自去皇后娘娘那，若是娘娘允许，母妃也没有异议”
　　“··好吧”秦宇撇撇嘴转身离开。
　　“哎··用完膳再去”越贵妃拦了一下，见他已经离开，无奈笑笑。
　　“娘娘放心”芷兰安慰的说“皇后自不会害殿下”
　　“我知道”越贵妃点点头，神色有些奇怪的说“但皇后心肠太硬”
　　金华殿
　　秦宇从撵骄上跳下来，站到宫门口迟疑了一下，小福子见他停下，上前问“殿下，咱们还去吗？”
　　“去”秦宇挥了一下拳头，冲小福子坚定的点点头，大步向门内走去“走”
　　“六殿下”储翠正在院内，瞧见他赶紧上前“您怎么来了，可用膳了？”
　　“储姑姑”秦宇行礼，目光向殿内瞄瞄说“我有事要跟母后说，母后有空吗？”
　　“殿下来自然有空”
　　储翠引着他进门，绕过中殿，来到后面的暖阁里，皇后端坐榻上，即便是平常，也是一身华贵庄重的袍子。
　　“儿子给母后请安”秦宇见皇后目光看过来，赶紧行礼跪下“母后万福”
　　“宇儿”皇后陡然扬起一丝笑意，有些意外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秦宇“今天怎么想起来来看母后”
　　“儿子··儿子有事求您”秦宇低声说。
　　呵呵··皇后摇头笑笑，示意储翠扶起他“什么事？过来坐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