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91)
“你不能去娶她,我要杀了你,结束这一切,我不能眼看着你娶她”
脚尖一点,白衣大侠从窗口跳出,向着城东那座巍峨的宫殿飞去。
秦宇坐在殿内独自看着一份份各地的公文,他的睡意越来越少,有时他希望自己能忙些,疲惫不堪后能安然的睡很久。
殿外更鼓响了一声,秦宇也不知是几更天,窗外墨黑一片,清风送进来,比白日凉爽多了,伸了个懒腰,他避过已经睡着的李晗,慢慢站到了殿外。
廊外依旧甲士林立,但兴许是黑夜的关系,还是显得比白日幽静许多。
呜呜···
什么声音?秦宇疑惑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些披坚执锐的侍卫早已冲了出去,他看着黑暗里尤为显眼的白云飞,摇头苦笑。
大侠,你又来杀我了!
“秦宇··我要杀了你”
“我知道”秦宇低声应答着。
不知是他眼花,还是错觉,秦宇觉得白云飞的剑,没有过去那般有章法了,还没等他细细瞧看,陡然惊醒的李晗冲了出去。
当啷一声,宝剑滑落!白云飞,你怎么了,为何会丢下宝剑。
秦宇下意识的就跑了过去,李晗阻拦一下,被他打了一个巴掌,很委屈的站在身后。
“你怎么了?”
啪!一声响亮的掌印,秦宇遭到了报应,大侠掌力十足,差点没让他趴下。
黑暗下光亮很弱,但白云飞仍能清楚的看见秦宇的表情,挨了打之后的表情。白云飞一下子揪住他的衣襟,忘记了去拾起宝剑,只是轮着拳头,一拳拳落下。
你怎么能娶那个褚什么的,怎么能有王妃,秦宇··你到底要干什么!
秦宇躲着闪着,躲去了一小半,又避过大半打在脸上的,心里还是庆幸大侠忘了宝剑的事。
“云飞,你喝醉了吗?”大侠的拳头终于慢下来,秦宇喘息着,握住他的手臂。
“你不配问我醉与不醉,除非··”白云飞手臂一动,秦宇怀里的匕首落在他手中,他举到秦宇眼前,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可··可是··”
“没有可是,秦宇,我不要听可是!你我只能活一个”
眉毛抖动一下,秦宇看看白云飞,又看向他手里的匕首,慢慢抬手拿了起来。
“王··”
“云飞”秦宇打断李晗,将匕首揣进怀里“你走吧”
白云飞攥紧拳头,脚尖一踢地上的宝剑,拿在手中转身离去,夜风下,一滴泪珠倏的吹落。
我给你机会选择了,你不要,我来了断。
秦宇闭上眼睛,缓缓转身,等到大侠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天边,才迈步返回殿内。
“王爷”李晗小心翼翼的站在身后,晋王蜷缩在榻上,背对着人“是否要叫太医给您··”
“干什么,都来看本王挨打了吗?”
晋王埋怨的话语,说的毫无波动,像不是从心底发出的。李晗站在身后,犹豫的不知该说什么。
“忘了今天的事,所有人”也包括本王!
更鼓又响了一声,仍是不知时辰,只知道离天亮又近了一刻,等阳光落满大地,这一切就掀过了。
明月进攻,金田关已经告急,所以晋王和褚氏小姐褚兰的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纵是仓促成亲,纵是不在京城,这庆典也格外隆重,更是格外的累人。
别宫,装点一新,气派堂皇,朱红纱帐,两盏红灯,嫁衣新人,秦宇扫视着眼前的一切,荒唐中找到了一丝可笑。
短短一年他成了两次亲,一次比一次匆忙,若是十年前便如此,自己是不是孩子都一堆了!
“王爷,笑什么?”
秦宇回神,发现褚兰已将红盖头自行摘下来,看着自己,没有半分不适。
“没什么”
褚兰喜于晋王没有怪罪,索性丢下盖头,双手撑在桌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晋王。
“家里母亲听说王爷要娶我,难过了好多时日”
“女儿出嫁,你母亲自然是疼惜你”
秦宇打量着他的侧王妃,柳眉杏目,嘴角含嗔,是个娇滴滴的江南女子,只是性子跳脱,许是家中娇惯所致。
“咯咯··母亲说王爷长我许多,所以不答应”褚兰说着没有半分畏惧。
呵··褚兰今年十八岁,他听赵志平说过,尽管心里仍是觉得不舒服,但秦宇还是答应了,至少比卫夏年长,况且之于晋王,其实早没什么选择。
晋王浅笑着没有出声,褚兰杏目一弯,说“不过我并不觉得”
“怎么?”秦宇终于答应了一句。
“我见过吴王,能胜过吴王的人,也必是盖世英雄!”
“呵呵··”秦宇笑出了声,冲她问“这一句可是你母亲教你的?”
“不是”褚兰摇头。
秦宇倒是看出来她说了实话,心里失笑,褚兰见他又沉默了,有些失落,低头看着桌上,目光在酒壶和酒杯上逡巡。
“典礼亢长,你应该饿了吧!”秦宇打断。
“嗯?”褚兰看向他,随即点头说“嗯”
“来人”秦宇平静的唤了一声,侍卫推门垂首进入“将这酒撤下去吧!备些饭菜”
“是”
褚兰看着被端走的酒杯,嘴唇动动还是没有阻拦,秦宇看见她的神色,也没有多说。
一场喜宴,吴晋权贵尽皆欢颜,唯有安定侯爷显得沉默了些许,半轮清月高挂的时候,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乘车返回。
安子期一直觉得,他生于豪门世家,跟晋王一样,能淡然地看待符合利益的联姻。
晋王妃卫氏的消息传来时,他想都没想,可如今晋王一袭红装坐在殿首的时候,安子期才真正明白,他没想是因为不在眼前。
大殿内,安子期差点维持不住自己在晋王面前的精心伪装,让他内心的嗜血暴虐显露出来,所以晋王一走,他就匆匆离去了,免的仪态尽失。
“侯爷”车外的侍卫低声说“到了”
安定侯的神色明显不快,侍卫小心的跟在身后,穿过游廊,安子期没有回房,想到后亭独自坐坐。
“你们说什么?”他忽然停下步子,看着旁边的两人。
“奴婢没看见侯爷,赎罪”两名小婢女瞥着安侯爷的神色,匆忙跪下。
“什么叫天作之合?”安子期上前一步,语气没有波澜,也没有温度。久在身侧的侍卫脚下开始发抖,这是安定侯要杀人的前兆。
“奴婢是··是·是说晋王··”
安子期随手抽出了侍卫的佩剑,指着她二人说“晋王,轮得到你们议论?”
两名侍女已经说不出话,本能的向后退去,一双眼睛看着安定侯,满是惊恐,这个看起来一副翩翩佳公子的人,此刻格外的让人恐惧。
“侯爷,我错了,奴婢说错话了”一名反应过来的婢女不停的叩头,另一人也紧随其后。
“有些错不可饶恕”安子期举起剑,剑刃反射月光,让那两人连尖叫都忘了喊出。
“侯爷”另一名侍卫进来,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住了。
“什么事?”安子期手臂停下,目光仍落在婢女身上。
“那名刺客,找到了”
“在哪?”安子期豁然转身,将剑扔回侍卫,大步向外走去“立刻带我去”
“是”
身后两名侍女紧紧抱在一起,为自己劫后余生而庆幸。
☆、伤
褚兰要比卫夏活泼很多,也不畏惧晋王,一张嘴能言善道,秦宇拄着头,心不在焉地听着,小姑娘说着说着却忽然停了。
秦宇目光看向她,只见她盯着自己忽然说“王爷的手臂怎么了?”
晋王抬起手臂,她借着灯光才看到,晋王的小臂好像淤青了一片,她说着伸手要去碰。
“没事,你看错了”秦宇皱眉,放下手。
“可是··”
“本王说了”秦宇打断她,又说了一遍“你看错了”
“是”
褚兰沉寂下来,低着头,眼角瞥着已经烧没了一大截的红烛,欲言又止。秦宇看着她的神色,刚要率先开口,门外传来脚步声。
“王爷”
陆琮!秦宇听出了他的声音,腾地站了起来,直接推门走了出去“带本王去”他直接下令。
他交给陆琮只有一件事,陆琮此时赶来,不言而喻。
南郊
秦宇骑在马上,风吹着他大红的袍子,猎猎作响,在夜色里带起一抹红光。陆琮跟在身后,瞥着晋王不善的神色,心里开始打鼓。
刚查到刺客,还没等回报晋王,就听闻安定候带人前去,气势汹汹似要取刺客性命,以陆琮得身份阻拦不了重臣安子期,只能立刻回禀晋王。
只是此刻瞧着晋王的申请,陆琮着实暗自捏了一把汗。
“王爷,那边”李晗马鞭向东一指。
秦宇顺着望去,光亮下,看不清有多少人,只能看见白云飞飘扬的白衣,他身边那抹最为凌厉的剑光应该是安子期。
白云飞,你这剑怎么又··脸色更为阴沉,秦宇狠抽马鞭,调转方向,向那边飞速驰去。
冷月下,白云飞脸上有一分酒晕,只是面容仍惯常冷淡,眼眸扫着袭来的人,不带一丝情绪,只是那么应对着。
剑招凌厉果断,又似随意般信手拈来,安子期看着那翻飞的剑光,还有那白色袍袖的挥洒,这副优美让他格外憎恶。内气一提,他剑势越来越勇猛,身旁的属下见此,也更为猛烈的攻向白云飞。
“安子期!!”
王爷!安子期心里一惊,转瞬一阵苦笑,斜眼瞥见来不及换衣服的晋王,一咬牙,不退反进,不惜一切的向白云飞刺去,旁边的属下立刻配合着,封住白云飞的退路。
“啊··你敢!”
秦宇脸色立变,两眼的寒光几欲冒出,一把夺下旁边侍卫的硬弩。
“射死那两个人”
他指着拦截白云飞的刺客,同时举起手上的硬弩,冲着安子期,眼睛眯起,秦宇一咬牙关,手指勾紧。
“云飞,后退”
白云飞听见那个声音,下意识的就后退一步,封住他退路的两人倒下,他横剑一扫整个人退出了很远。
嗤···叮!箭镞撞到剑刃,一声脆响,噗的扎进安子期另一条手臂内,带着他整个身子一歪。
恢儿··骏马一声嘶鸣,前蹄扬起,直接踩死了一个安子期的人。秦宇跳下战马,偏头看去,白云飞雪白的袍子上,有一道血痕,让他眼角抖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