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祸临头(161)
喝完了药,魔君感叹道:“申屠也要回家了,我倒是很想亲自送这两人走,只是不知来不来得及。”
若是他继续这么瞎着,连走个山路都得知渊背,自然是没那个精力给人送行的。
方知渊先将药碗接过去,又抬起手指蹭走了蔺负青唇角一点药汁。
他望着白衣出尘、背姿清隽地端坐在床边的蔺负青,犹豫两息,揽过师哥的肩俯身过去。
蔺负青“嗯?”地回头,恰遇上方知渊的薄唇贴来,宛如蜻蜓点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蔺负青惊了一惊:“你干什么?”
方知渊柔和地低声问:“怎么了?”
那嗓音虽柔,却有着含一丝压迫感的磁性。
蔺负青知道这人不是故意的,方知渊从不舍得强迫自己半分,只能说这就是他天性骨子里深藏的东西,掩不住。
也就是蔺魔君能丝毫不惧怕了,反而好笑地打趣:“你现在怎么可以亲我,咱们可是和……”
他话未说完,却觉得腰际一只手掌覆上来,蔺负青抖了一下往后缩,“嘶!你你!摸哪儿呢?”
那只手立刻收了回去,动作甚至有些慌忙的味道。这手的主人果真是从来不强迫他的,方知渊道:“你现在不愿?我本想着,双修多少可助你恢复得快些,也能叫你轻松片刻……不过,师哥不愿意便算了。”
话语说的倒是极为贴心关怀,蔺负青却听得有点儿发愣。
这可好,魔君别说觉得轻松,反而头疼得更厉害,暗想:是他脑子出了问题,还是我脑子出了问题?
为什么这个人,前几天还一口咬定了必须和离。转眼竟能如此堂堂正正、坦坦荡荡,毫无半分羞意地上嘴亲他,还跟他说什么双修??
身侧衣物摩擦,方知渊起身欲退开。蔺负青连忙伸手抓住那片衣袖:“你慢着!”
方知渊坐回来:“要?”
蔺负青:“……”
要你个头!
魔君听着都脑子发晕,终于恼道:“方仙首,上回说和离的不是你!?”
方知渊不明白,坦诚道:“是啊。”
那理直气壮的语气叫蔺负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又好气又好笑:“你就作弄我耍吧——方知渊,你我如今不是道侣,要个什么要,修个什么修?”
这次换方知渊愣住了。
……蔺负青是看不到,煌阳仙首那张俊美的脸庞眼见着就布满了阴云。
他以一种不亚于面对天外神时的沉重神色,如临大敌且又忐忑不安地地问出一句:
“……不是道侣,不能……双修?”
“……”
“……”
片刻的尴尬沉默后,蔺负青捂住了心口。
甚好,这实在是妙极了。
这似曾相识的心绞痛,上次体会到还是在金桂宫,方知渊决然地跟他说“此生我不做你后宫姬妾”的时候……
蔺负青顿时悲不可言,他觉得自己太难了。
方知渊却慌了,道:“怎么……怎么会不可以?师哥你分明说过,当年那场大婚夜,你和我双修是情愿!”
“那时我们也不是道侣,可你不也说你情愿,我们不也……那你……”
方知渊突然浑身一震,又惊又痛道:“难道你又是骗我的?当年,你根本不想和我??”
“我……你……”
蔺负青气得手指扳着床头发抖。他断断续续,咬牙切齿道:“我,我当年,是想的。”
方知渊道:“那就是你现在不想了?”
蔺负青更加痛苦,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被这小祸星神鬼莫测的逻辑给噎住了,“我现在,也是想的……!”
方知渊便微微蹙眉,脸上露出一种“那你说个锤子”的疑惑神情。
亏得如今蔺负青看不到,不然铁定直接一口血吐出来。
方知渊不管那些细枝末节,他只管问:“你到底要不要做?不要我便走了,你安静休息……”
蔺负青睁着一双看不见的眸子,鬼似的盯着他:“方知渊,那你来告诉我,你我和离的意义何在?”
方知渊答得很顺畅,很光明磊落:“废话。当然是——从今往后,师哥大可去寻别的良人,我无权管你。”
他顿了顿,又表明态度,“可既然师哥还愿与我双修,知渊自是奉陪的。”
“……”蔺负青头晕目眩。
他顿时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句:双修可以,入后宫不行……
——敢情这人当初那思维还没拧过来呢!?
“不必多说了,师哥。你要同我和离,本就是个明智之举。如今我想通了反倒轻松不少……”
“……你等等。”已经被气了个半死的蔺负青,忽然精神一震。他谨慎地指着自己,“我,要同你和离?”
方知渊:“?”
蔺负青眼前一阵阵泛黑——虽然他眼前本来就是瞎的,他摸索着指向方知渊的手指发抖:“你再说一遍,是我……要同你和离??”
方知渊眼神一凉,暗道师哥倒是真不给我留面子。闷了片刻,终是开口道:“是,是我受不了听你说和离,才抢先说了的,如今我认了,行吗。”
蔺负青:“……”
这已经不是行不行的问题了。
“方知渊,你、你这个……我……”
蔺负青脸色青白,捂着心腔喘了两口气,话都说不利索。只觉得脑子里猛然一阵剧烈晕眩,人就往前软倒。
方知渊脸色骤变,抢过去一把将那片坠下的单薄白衣搂住,“师哥!?”
蔺负青紧闭着眼,人明显已经没意识了。
上可运筹帷幄弑神补天,下可叱咤风云统御魔修,风华绝代,三界无双的魔君陛下……
终于在这一天,被他从小养起来的好师弟,活生生地给气得晕了过去。
方知渊很惊惶,也很茫然。
……
“咳、嗯……”
蔺负青没昏太久,他毕竟没有真受什么伤,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刺激到了脆弱的神魂而已。
大约几个呼吸后他知觉就恢复了,他眼前模糊地透过一层光来,居然是意外地恢复了少许视力。
蔺负青心内苦笑:这叫什么?本就是神魂刺激导致的失明,怎么,再刺激一下就好了还是怎地?
“师哥……师哥,醒了么?听得见我么?”
方知渊焦躁地压着眉眼,搂他在怀里,“定神,定神……什么都别想,先吐纳定神……”
蔺负青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死不了,你可以再气我几下。
结果方知渊还真的就来了。
“你这又是何苦?”方知渊自责地恼道,“师哥不想双修,那咱们不修了就是……我现在又没喝酒还能把你给强迫了吗!”
“我哪里又惹了你不舒坦,你怎的早不说话!”
“蔺负青,你怎么就总是这样,你我之间——就不能有话好好的说吗!?”
方知渊恨恨地一拳锤在床头。
他神色痛愤,周身气息却又很是低落。
甚至让人觉得,他就快急哭了……
“……”
蔺负青双眸无神。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为什么??
为什么仿佛是他把方知渊给欺负了一样!?
他有做什么吗?他做什么了啊??
想想那一晚,被打屁股的是他;第二天,被和离的是他;现在,被气晕过去的还是他!
“没事儿,这不怪你……不怪你。”
蔺负青强自镇定,他一遍遍告诉自己,知渊他毕竟少年多舛,不通俗情。自己又是个有事没事往鬼门关上撞,天天害他提心吊胆的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