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河拎着东西回去时,陈词正蹲在地上看笼子里的小狗。
整个房间的通风开到最大,但仍旧飘散着狗身上发出的臭味。
“得先给它清理一下,太味儿了。”傅天河将袋子放到桌上。
陈词嗯了一声,傅天河在他旁边蹲下,才发现笼子门原来一直都是开着的。
纵然笼门开启,小狗仍胆怯地缩在里面,不敢向外迈出一步。
它从出生起就被关进笼子,一直在其中长大,大部分实验犬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安乐死的那天,因为它们可以从实验舱里出来,欢快自由地跑上一分钟。
傅天河在笼子前方倒了些狗粮:“给它点时间吧,让它慢慢地自己出来。”
那不断发抖的孱弱四肢试探着想要迈出,却又不敢,怯怯地缩在笼子深处。小狗眼皮低垂着,一声不吭,也许它至少应该发出一些呜咽。
陈词安静地望着它,为什么会觉得胸口有点发闷呢?
傅天河坐在桌边,研究手里剩下的几枚机械核心,忍不住注意陈词那边的动静,他总觉得九月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要知道和九月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从没见过对方有任何明显的情绪外露,九月的脸上除了平静就是面无表情,清冷得不似人间,无论面对怎样的急迫情况,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淡定模样。
他们刚刚带回来的小狗确实很可怜,但也许是见过了太多苦难场面,傅天河反而觉得还好,起码现在它被自己和九月收养,以后不会再受苦了。
况且平心而论,还是生生挑出巨型乌贼还在跳动的心脏会更让人不忍一些,倒不是可怜原初生物,而是那种人对血腥场面本能性的回避。
陈词足足等了四十分钟。
那只一直在轻微试探的前爪,才终于惴惴不安地迈出了笼门。
爪垫碰到地板,小狗下意识地回缩一下,确定没有危险,才将身体的重量慢慢挪到上面。
它小心闻嗅着,半个身子走出铁笼,试图去碰面前的狗粮,又看看身边的陈词,才试探着吃了第一口。
陈词伸出手,轻轻摸了下它的头。
在碰到的那刻,他明显感觉到小狗剧烈地瑟缩一下。
陈词没养过小动物,但也知道首先应该尽量获取它的信任,他一下下地抚摸着小狗的头,直到它转过来,用鼻子轻轻闻嗅陈词。
傅天河也放下手头的工作过来。
“状态好像还蛮不错的。”傅天河也摸摸它。
等到K41把面前的狗粮吃光,傅天河抬起它的前肢,查看它身上的伤口。
腹部有很多针孔,然后就是左侧肩膀处的缝合伤口,有一些流脓。
“先给它处理伤口,然后稍微清洁一下,不然味道实在太重了。”
傅天河拿过从超市买的镊子和小剪刀,陈词稍微抱着K41,看傅天河小心处理伤口处乱七八糟的缝线。
缝合很粗糙,线头潦草地打结,确定皮肉已经长起来了,傅天河给它拆了线,再清理掉流出的脓水。
傅天河动作很熟练,甚至像专门的宠物医生。
陈词问:“你会弄这些吗?”
“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我以前都给自己缝合拆线。”傅天河随口回答。
听起来像受过很多伤的样子。
小狗一直在发抖,但没有挣扎,也不叫一声,也许它以为这是一场新的实验。
把肩膀和腹部的伤口处理完,傅天河掀开它下垂的大耳朵,毫不意外地看到里面已经完全被黑色物质覆盖,恶臭的源头之一便来自此处。
傅天河:“呕。”
就连陈词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傅天河二话没说,用棉棒和洗耳液为K41清理耳朵。
每一根棉棒都能舀下来一大团黑泥,但这并不只是简单脏污,而是严重耳螨引起的分泌物,凝结成块。
叫人无法想象究竟会有多痒多难受。
傅天河用了整整两包棉棒,才把K41的耳朵清理干净。
“暂时就先这样吧。”他把快满的垃圾袋系上,“估计得等伤口好得差不多,再稍微适应一下环境才能给它洗澡,在这之前应该都会散发味道,要不然放到我那屋吧。”
“没事。”陈词抱着它,道:“在我这里就好。”
“行,如果出现什么情况,随时到隔壁叫我。”傅天河也不坚持,他站起身,拎着满是医疗废物的垃圾袋,“我去买个晚饭,你多陪陪它,驱虫刚才用了,一时半会儿应该还杀不死,小心点别有跳蚤之类的东西。”
傅天河把陈词的房间收拾干净,出门买饭了。
周围重新安静下来,陈词不说话,K41也不叫一声。
它安静地站在原地,任凭陈词一下下地抚摸着它。
为什么会想着收养一只这样的小狗呢?是被那双可怜温顺的眼睛勾起了多年的记忆,还是从它身上看到了自己?
陈词也说不清。
兴许是陪伴确实有效果,最开始的胆怯过后,小狗四处张望着,观察房间。
陈词给它烧了些温水喝,上网查询一些相关资料,这种刚退役的实验犬在初期应该要有专门的喂养方法。
房间里满是狗味,陈词敞开窗户,身上的衣服也因为抱狗弄脏了。
但陈词不在乎,他发消息给傅天河,让他再卖个软垫之类的东西给小狗做窝,陈词不想让K41继续睡在笼子里了。
很快,傅天河就带着晚饭和软垫回来,不同于陈词在房间里待久了,已经适应了味道,Alpha刚一进来,就受不了地屏住呼吸。
要知道他可是在垃圾场里都面不改色的狠人。
“去我房间吃吧。”傅天河捂着鼻子,闷声闷气道,“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路上有一架钢琴,不知道是谁放在哪儿的,很贵的样子,随便给大家弹,咱们要不要吃完饭去看看?”
第80章
确定K41已经稍微适应了房间里的环境,陈词跟着傅天河去到他的房间,一同吃过他带来的晚饭。
其实陈词不太想再出去,刚把小狗抱回来,他觉得应该多多陪伴,尽快让它从心理阴影中走出,但看到傅天河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却突然说不出口了。
最终陈词还是答应了下来,和迫不及待的Alpha一同离开旅店。
傅天河所说的钢琴就在一条街区外的广场。
中午他们从广场经过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
黑色的三角钢琴立在广场中央,比起普通钢琴,它的体积更大,也更重一些,一般用于演出或专业人士使用。
陈词认出那是一架斯坦威。
这样昂贵的钢琴放在公共场合供人随意弹奏,显然还有其它用途。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正在弹C大调奏鸣曲第三乐章,稍微有一点错音,但整体表现在业余选手间算很不错了。一曲终了,她扭头看向身边的父母,带着羞涩笑意地从琴凳上起身。
有不少人被乐声吸引,在一旁围观,研究所这片区域里住着的人们大都家境不错,很多人都能稍微弹上一两段。
“你要去试试吗?他们弹得都没有你好。”傅天河怂恿道。
陈词摇头:“人太多了。”
傅天河:“咱戴着帽子和口罩,又没人能知道你是谁,去试试嘛,之前我们在外壁挂,一架破钢琴你都能弹得那么好听,用这个岂不是更厉害。”
陈词不吭声,继续在人群中观望,他听到身边有人说什么“路恒少”,“巡演会”之类的词,大概明白了。
应该是有个顶层的演奏家来地下城做巡演吧,钢琴放在这里,也能起到宣传作用。
傅天河还在劝说陈词,他真的很想再听九月弹上几曲。
虽然他很满足于前天那场只有他一个观众的演奏会。
但九月这么精湛的琴技,不去显摆显摆,实在有点太可惜了。
陈词对上那只黑色的左眼,傅天河脸上明明带着笑意,他却在满是期盼的眼瞳深处,窥见了几分特别的神色。
有点可怜巴巴的。
有这么想听自己弹琴吗?
陈词搞不懂,他抬手用力捏紧口罩的软杆,又向下压了压帽檐,确定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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