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月……”
声音小得形同蚊呐。
“嗯,我在。”
陈词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给傅天河整理好被子,重新握住Alpha的手:“不舒服的话就不要说话了,现在好好休养要紧。”
但傅天河很想说。
他肚子里有一箩筐的话,想知道他们当时是怎么把神志不清的自己追到的;想知道自己的逃走有没有影响到其他人;想知道九月怎么会突然哭出来;还想讲出先前昏迷时经历的离奇梦境。
才几个小时过去,傅天河回想起来,就已经有很多画面变得相当模糊了,他怕时间再久一点,自己就会全部忘记。
他做过很多梦,但这一个格外特殊,特殊到傅天河知道他必须把它记录下来。
所以他暂且搁置了其他问题,忍着不适,断断续续地讲出了梦中的经历。
梦里有湍急流淌的紫色河流,数不清的残躯断肢,和他一起被冲走,他拼尽全力,穿过一片童话般又暗藏杀机巨型紫晶丛林,来到一处粉红色的湖边。
在湖的中央漂着陌生女人的尸体,她一袭华服,脖子和脸上带有花纹,眉心中央,是一道银色的竖线,就像……就像……
陈词:“就像闭着的眼睛?”
“对,差不多就像闭着的眼睛。”傅天河继续道,“我想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就伸手碰了一下,结果她整个人碎掉了,有一只金色的眼睛在我面前漂浮,我把它抓到手心里。”
“现在想想,眼睛也可能是她眉心竖线下面含着的。”
傅天河想要给陈词详细描述那陌生女人的长相,却无论如何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她非常漂亮,漂亮得简直不像是人类。
“我不知道那个金色眼睛是不是和我的义眼有关。”
虽然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但傅天河还是非常怀念曾经的那颗眼珠子。
然后就是天空破裂,粉色的雨落下,应该是医生用手术刀切开他的头颅,再用尖嘴钳撑开伤口,用从兄弟俩体内提取出来的生物因子,冲洗大脑皮层上的紫晶。
傅天河忍不住抬手摸了下脑袋,还被纱布包着,做开颅手术他的头发肯定都被剃掉了,希望能快点长出来。
陈词将傅天河所说的话记录下来,发给陈念,也许弟弟能通过绘画,将当时的场景复现。
“别再说话了。”见傅天河讲完,陈词就制止了他,“先好好休息,其他的都不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能够讨论别的。”
他端来桌上的温水,把吸管插入其中,送到傅天河唇边。
傅天河咬住吸管,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慢慢地吞咽下去。
身上有很多地方在痛,大概是因为晶体刺破了皮肤,一想到之后可能会留下许多疤痕,傅天河就在心里叹气,悲从中来。
他的状态越来越差了,之前还能算个不错的帅哥,现在头发也白了,右眼也瘪了,身上还多了许多伤疤,也就是九月对自己有滤镜,不离不弃。
傅天河自己都嫌弃自己。
得知傅天河苏醒,沙弗莱和陈念火速赶来。
他们进入病房看望,傅天河仍在icu,医生们只允许他俩待上十几分钟。
所有知晓傅天河真实情况的人都欣喜异常,陈念和沙弗莱也不例外。
沙弗莱背着吐血的傅天河在雪原上奔跑,带他远离大门,之后又火速回来,把傅天河送到医院,自己还因此在经受了无数次身体检查和隔离,好在疫苗以及陈念提供的血起到了作用,他并未被感染。
之后沙弗莱听陈念详细讲了,他们一路追踪傅天河,在回收站里发生的事。
得知面对傅天河的惨状,陈词流下了眼泪,沙弗莱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陈词终于能够懂得感情,这是一件显而易见的好事。
只是封印解除的代价实在太过沉重,沉重到带着强烈的宿命感。
他们刚刚确定了陈词因某些原因,无法打开大门,傅天河就突然逃走了,用自己的凄惨状况刺激得陈词流泪,突破封印。
是巧合吗?没人知道。
但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实在让沙弗莱不得不多想。
现在他们倒是可以打开那扇大门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讲给陈念,陈念也有类似的感觉。
“我就是觉得傅天河和哥哥好可怜。”
陈念轻声道:“唉,他们那边折腾成这个样子,之后咱俩身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难道大家都需要经历这些狗屎的宿命,才能解决问题吗?”
沙弗莱坚定道:“我相信会有好结果的。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陈念笑道:“你是被上天宠爱的人,从小就在幸福中长大,当然会对未来抱有最美好的希望,我可没那么乐观。”
“我把我的全部分享给你,现在你同样也是被全世界宠爱的人。”沙弗莱揉揉陈念的头发。
如今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会一直持续下去吗?他不知道。
第183章
想得再多也不过是徒增烦恼,保持好的心态很重要。
沙弗莱早就有许多相关的经验,他所有的患得患失,焦虑不安,也只是在暗恋时期,针对于陈念产生的。
正如少年所说,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个乐观主义者。
沙弗莱:“正好也到该为辰砂例行检查的日子了,我再去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
陈念:“好。”
他们回到皇宫里沙弗莱的卧室,陈念帮着Alpha做好固定,给他戴上神经适配器,看指示灯发出白光,坐在床边安心等待。
还是有点定不下神,陈念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庭院,深吸口气,再呼出来,尽量平复心跳,他拿出触控笔,决定画会儿画,做点自己最喜欢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已经是数不清第几次进入到辰砂的内核程序当中。
所有的流程沙弗莱都已经熟练到能够闭着眼睛完成了。
只是这次刚一走进纸片门,他就意识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往常会在雨幕中央,安静坐着的赤红色身影消失了。
沙弗莱站在原地,朝着四面八方看过一周,都没能发现那道属于辰砂的身影。
“Cinnabar?”他提声喊道。
声音以电信号的形式扩散出去,激起许多数据涟漪,暗淡的光逸散,就连逆升向上的雨幕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雨丝不稳地摇晃着。
但没有回答。
沙弗莱迈开步子,他在这片无止境的空间中行走,从黑走到灰,无论他再怎么寻找,Cinnabar都不见了。
难道说辰砂出了什么问题?
不,不会的,信标还在正常运转。
如果它真出现问题,正不断运行着的工厂车间和动力舱室,会第一时间失控,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沙弗莱想到他进入三水内核时,Gibbsite说过,它一直都通过数据作假,向乔险峰隐瞒内核的真实情况。
辰砂同样可能也是用了点小手段,造成消失在这次空间里的假象。
Cinnabar的意思非常明显,它不想见他。
辰砂能够通过遍布在信标中的无数监控,看到每一寸角落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它肯定知晓自己这次过来,除却日常维护,还有其他事想问,干脆就直接躲起来了。
为什么不能回答?
难道说……傅天河的异常行为,真的和信标们有关?
沙弗莱紧紧皱起眉头。
他又想到傅天河当时的情况,傅天河独自一人在隔离病房里休息,没有任何人进去过。
但病房内有许多医疗设备,同样开启了智控系统,如果辰砂真的想要动一些手脚,轻而易举。
沙弗莱的心忍不住向下重重地坠去。
既然都找不到人,他没有再待在这里的理由。
沙弗莱长长吐出口气,最后朝Cinnabar应该会在的地方说了句“那我走了”。
便输入退出的指令。
看他摘下神经适配器,陈念满脸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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