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双鄂凸起两块,冷声道:“当真没有?”
“没有。”
太子又问:“那有什么人离开过?”
“有。”
承华死死盯住他,如此阴鸷的眼神,侍卫腿上发抖。
须臾,他松开手,踉跄后退两步时,双目通红,手背青筋暴起,笑道:“好。”
承华一步步踏回东宫,关上殿门,他的眼中爆出一根根血丝,他用力一拳锤在墙上,指骨嘎巴作响,胸口弥漫这铺天盖地的怨愤和不甘。
承华心道:方才那个侍卫,他在说谎。
倘若玉衡要走,宫中不会有人知晓。
他为何要骗我?
方才,有一瞬间,太子想掐住他的脖颈,用力撕烂他这张撒谎的嘴,逼他说出他不在时,这里发生所有的事。
可他不能,太子殷冥多仁慈宽厚,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承华嘴里咬出血腥气,他第一次觉得,太子的身份,毫无用处。
皇权高位,如此重要。
若这宫中仍有一人在他头上,他同玉衡皆不能得偿所愿。
……
玉衡是被踹醒的。
那一脚正踢在他的胸口,像要踏碎他的肋骨,他剧烈咳嗽着醒来。
玉衡蜷在地上,四下漆黑,屋子正中间摆着张木桌,上头摆着一盏油灯。
橙黄色的火光在漆黑中跳动,散发着股怪味,十分难闻。
玉衡全身无力,趴在桌下阴影里。
灯油中不知有什么东西,让人手脚无力,所有灵力都被迫压在灵府之中,施展不得。
玉衡被迷昏绑到此处第一日,曾打翻过一盏,火光灭后,他缓慢恢复了些力气,用灵力劈开牢门,拧断了门外几个看守的脖子。
然而,他未能离开万坤阁,夜中,万坤阁中到处都是散发着怪异味道的油灯。
玉衡闹过万坤阁后,王室到底派了些能叫出名号的人监察巡视。
玉衡掩住口鼻,靠近出口时,被人发现,他来不及躲避,一拳擂在心口,玉衡被拍在梁柱上,腹中剧烈作痛,他脱力跪在地上,呕出好几口血。
有人道:“就是他?”
“那个试图谋杀帝君的坤泽?”
玉衡撑着膝盖,试图爬起来,被人踹在膝弯,猝不及防跪在地上。
几个彪悍至极,身长九尺,肌肉十分夸张的壮汉出现在玉衡跟前,其中一人蹲下,黝黑粗壮的手指掐住玉衡的下颚,掰正他的脸。
面前的人眼尾微微上挑,眉头正因痛苦拧着,鼻梁高挺,嘴唇殷红,面无表情时都能见些许媚气。以往在外除祟,他曾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玉衡仙君,只是当时此人一身素色,头上绑了条水绿色的发带,腰悬长剑,遥遥看去,冷漠至极,高不可攀。
任谁都未想过,这位名动天下的剑修翘楚,竟是个坤泽。
在场数人,皆用露骨至极的眼神舔在玉衡身上,好似已经当场把他当场扒光,就地轮奸。
玉衡冷冷与他对视。
万坤阁中没有法度,更无人性,所有坤泽都似活畜,任人玩弄,但眼前这个,明显又与生来就在阁中的不同。
他当下,还是个人。
那人拍拍玉衡的脸,力道不大,是种提醒,他道:“玉衡仙君,在这里,坤泽若把自己当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玉衡面色惨白,冷笑道:“不做人,能活下去?”
那人一怔。
未说出话。
这样好相貌的坤泽,除非是在万坤阁顶上,否则,无论在哪一层,都是众矢之的,不得好死。
他万不该得罪北凉王室,扔他进来那些人,没想要他活着。
玉衡被拖回去,屋中是亮的,当夜,烧热的灯油泼在玉衡手上。
玉衡那日才知道,过热的东西落在肉上,并不会立即起泡,而是灼烂外头的皮肉,血淋淋的皮肉边缘,才有一圈细小的黄泡。
玉衡的手支撑不起身体,被人从桌下拖出来。
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泼下来,玉衡赤身裸体,狠狠哆嗦了下。
他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他冰冷的看着对面那人,怨恨的想,若是他能活着出去,定要万坤阁中这些畜生,个个不得好死。
来人道:“可真是个硬骨头,什么法子都用尽了,没法让你懂什么是体贴乖顺,上边的人你既然伺候不来,从今儿起,你就不必在这了。”
玉衡抬起眼皮。
那人掰着玉衡的脸左右扫过两圈,道:“虽说可惜,但你如今毫无用处。”
“上头发话,今儿,你就去最低层,那里多的是人,排着队等着教你,什么是坤泽。”
不要……
一股刻骨的寒意从背脊蹿起,玉衡瞳孔剧烈收缩,全身发抖,他还来不及挣扎,就被锁住手腕。
那人两股战战,兴奋至极道:“我倒要看看,你在下面,能活过几日。”
话罢,玉衡被人抓住头发,从囚室之中里拖出去。
那日,玉衡第一次在万坤阁中求救,叫出来一声:“殷冥!!!”
第209章 神界篇之谎言
“太子。”
承华猛然抬头,顶着刺眼的烈日,看到了坐在宫墙上勾着嘴唇笑着的玉衡。
二人再见那日,七月初七,日光明媚。
承华站在宫墙下,愣了很久。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一年中,他时常会做这样的梦,每次他奔过去了,未触碰到人,梦就醒了。
还不如多看他一会儿,哪怕是在梦中。
他实在太想念他了。
直到远处传来一点脚步,墙头上的人侧过头看了一眼,瞳孔剧烈颤了颤,转身要走。
太子才回过神,他疯了似的奔到墙下,他的心脏跳的太快,只一瞬间就口干舌燥,几乎叫不出那个名字。
“玉衡!玉衡!!”
玉衡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怔,他看到北凉尊贵的太子,双目血红,掉出眼泪,那双手可笑的张着,那是个拥抱的姿势。
太子乱七八糟道:“玉衡……你过得好么……你终于回来了……”
“求求你……”
“你先下来。”
墙内的男人又哭又笑着哀求,他的声音那么轻,好似稍重一些,就会把他惊跑。
“……”
玉衡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他受得了太子因为他的忽然失踪,全是怨愤,却受不了他小心翼翼,轻哄讨好。
玉衡的心头好似压了块沉重的石头,原本勾起的嘴角放下了。
有一瞬间,他是真的忘记了,今日他出现在太子面前是为什么。
玉衡深深看着眼前的人。
他想,若是太子殿下,知道他回来,只是想杀他全家,把北凉王室中每个人都千刀万剐,还会这样柔声呼唤他么?
承华的眼睛盛不住眼泪,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墙头已没有人。
承华僵在原地,站了许久。
他的心脏久违的剧烈跳动,霎时,又沉入谷底。
好半晌,他才在自己头上用力锤了一拳,仰起头,无声的嘶吼,一口气息吐得额头青筋毕露,又重重把头磕在宫墙上。
不能做,他什么都不能做。
太子殷冥,不会在宫墙中发疯大喊,所以……他也不能。
承华血红着眼睛,咬着牙根想,他应该拆了这该死的宫墙,应该杀了所有让他不得自由的人。
承华再每次经过那处宫墙,总会停下瞧上一会儿,一晃半月,都再无人到过那里。
一天夜里,承华踏回东宫,他走进殿中,瞥到榻上,霎时顿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嘴唇颤抖,嗫嚅道:“玉衡。”
玉衡笑盈盈道:“太子殿下好啊。”
话音刚落,承华大步迈过去,玉衡还未回神,承华已到了身边,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
阴影笼在玉衡身上,玉衡瞳孔猛的缩成一个小点,心头重重一跳,险些叫出声。
乾元的信香激动时难以抑制,霎时铺天盖地,玉衡险些翻身就跑,可惜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信香之下,他使不出什么力气,重重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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