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微不可察的一顿,没有回答。
即使如此,太子还是叫人去做准备。
玉衡忽然问:“这一年半中,你找过我么?”
太子道:“找过。”
玉衡抬起头看他。
“我写过密信,送去了南水,你回信给我,说你一切安好,勿念。”
玉衡道:“密信?”
太子从枕下摸出几封平整的信书,玉衡一封封看过,眉头微微拧起。
玉衡忽的想起,他在万坤阁中要被拉下第一层的妓营之时,本都被箍在笼枷之中,却忽被开赦,让他抄了三日大乘经。
原是如此。
若有他字迹,北凉之中能人异士数不胜数,临摹出封如他亲笔的信书,轻而易举。
玉衡心中嗤笑道,什么密信,于滔天贯地的王权之下,都是耳目昭彰。
玉衡翻到其中一张,脸上陡然化为冷酷至极的阴鸷,太子写了让他注意身体,他听闻坤泽孕期,需要乾元抚慰,若是难受,记得回来。
太子道:“怎么了?”
玉衡迅速收敛情绪,道:“没什么,很好。”
玉衡把信扔到床上,看太子把信折回信笺,张张收好。
玉衡面无表情地问:“这些东西,还有用么?”
太子一怔,随即道:“有用。”
玉衡道:“那以前,我在南水修行,给你写过那么多信,你也都这样留着?”
太子脸色遽然发黑,道:“没有。”
玉衡觉得可笑,却又实在笑不出来:“偏偏留下这些?”
太子道:“这些,是你给我的。”
玉衡心火暴起,他想说,这不是我留给你的,是你那对“用心良苦”的父王母后留给你的。
他张开了嘴,殿门忽的响了,梅花酥到了。
玉衡的话卡在嘴里。
太子下床,门开了个缝,他把东西端进来。
太子端着瓷碟坐在榻边,小心翼翼喂到玉衡嘴边。
“你尝一尝。”
玉衡眼眶发红,那块酥饼越贴越近,玉衡喝道:“不吃!”
太子一怔。
玉衡道:“我早就不吃这些东西了。”
他在万坤阁中时,不服管教的那些惩罚,里头每一样淫器,都让人生不如死,常是清醒着上去,中途便昏过去,有人怕他死在上面,会掰开他的嘴,灌得他满肚子糖水。
口中这零星的点甜,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玉衡红着眼睛瞪着他,太子心头剧烈一疼,他不知如何应对如此喜怒无常的玉衡,笨拙的应了一声。
二人坐在一起,今日说的话多,太子终于忍不住问那个孩子。
玉衡沉默不语。
太子饿了,捏起一块点心,被玉衡打掉,一脚踢翻了装着点心的碟子,玉衡赤红着眼睛,冷声道:“她好的很,你很快就会见到她。”
说完,玉衡瘸着腿,翻窗走了。
……
外头有声响,重婴打开院门,看了玉衡一眼,咬牙道:“丹药还是无用?”
玉衡疲惫摇头,径直回了房间。
整整一日,玉衡都未出来。
日头将落,暮色渐起时,重婴敲了玉衡的门,道:“吃饭了。”
无人回应。
重婴又道:“今日的药还未试。”
屋中依旧沉默,祸斗趴在门前,耳尖儿动了动,听到里头衣料摩擦,窸窣作响,祸斗甩甩尾巴。
玉衡刚打开房门,刚说出一个“药”字,就被重婴一把抓住手腕,按在四菜一汤的桌前。
“先吃饭。”
玉衡被重重按在坚硬的木凳上,一股难以启齿的疼痛从下身蹿起,好一会儿,他才喘出口气。
玉衡磨着牙齿,一字一字,道:“你要是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会把你撕成八块。”
重婴敷衍道:“好好好,十八块也无妨,先坐下吃饭。”
吃饭二字落下,祸斗霎时精神抖擞,叼着空碗,趴在玉衡脚边,玉衡每样挑了些给它,祸斗把脸埋进碗里。
重婴道:“你不回来,这就不吃东西,饿了一日。”
玉衡道:“你可以喂他。”
重婴缓缓笑起来,露出点雪白的牙齿,道:“他道我是狗乾元,死也不迟嗟来之食。”
“你下次去北凉王宫,可是要记得回来,不然它又饿的大开杀戒,岂不是麻烦?”
玉衡看祸斗狼吞虎咽,心道:不吃狗乾元喂给他的饭,却吃狗乾元做出来的饭。
玉衡端起碗,漫不经心的挑了两粒白米,往嘴里放。
重婴往玉衡碗里夹了几筷,祸斗已经干完一盆,玉衡放下碗筷,摸到块布,给它擦了下油光锃亮的嘴。
祸斗心满意足趴在玉衡腿边,眯着眼睛打起呼噜。玉衡摸了把祸斗颈边的毛,祸斗仰头在他手上蹭了蹭。
玉衡忽然问:“我记得,你曾为北凉气运卜过一卦。”
重婴道:“嗯。”
卦显极凶,亡国灭族。若他能助新王开朝,便是万千功德,可助他飞升。因此,最初他才会答应帮个坤泽,谋此看似荒诞之事。
玉衡道:“卦上,北凉灭族,无一人可活?”
重婴道:“是。若不灭族,哪怕只活一人,都是野兽蛰伏。”
玉衡低下头,把脸埋进掌心。
重婴问:“怎么?”
玉衡嗤笑道:“我只是想,北凉太子蠢钝如猪,非要必死无疑么?”
重婴道:“有。”
“他如今信你,是蠢钝如猪,但若他不死,日后便是尖刀兵旗。”
“而且,北凉灭族本就是天命。”
玉衡心知肚明。
他曾同重婴要过一瓶慢性极毒,无可解。此毒奇绝,不同以其他剧毒,无法以银器查显,沾此毒,当时无显,却命不过三年。
玉衡心想,哪怕他日后失败,北凉王族仍会不得好死。
初次潜回北凉王宫,那日的北凉国宴,席上皆是万坤阁中的熟客贵族。
哪怕他把“无可解”混在糖粉罐子里,蹲在梁上,见它做成了太子最不喜欢的糖食点心。
可是宴上,玉衡看到太子,盯着点心盘子看了很久,每样,都尝了一点。
第211章 神界篇之太子之死
北凉国势渐颓,早有征兆。
玉衡从万坤阁中脱身那年起,大旱三年,颗粒无收。北凉王室为维持往年用度,重征收徭役,怨声载道。
四下揭竿而起,武力频繁镇压后,一日,北凉王梦中惊醒,一封万民血书被把尖刀钉死在榻边,刀刃正贴在颈边。
北凉帝大惊,当场昏厥,一夜白头,大病不起,太子监国。
太子执政,行事却更暴戾,一夜连斩工刑吏户四名尚书,朝堂之上血腥四起。
当日,王后唤太子入宫,太子以国事繁多,未入。
……
玉衡批完最后一折,在太子批注上,加了一行小字。玉衡合上竹简,回头时,身形一僵,太子正坐在灯火下,在他身后不知多久。
微黄的烛光全照在太子脸上,温暖柔和,玉衡在他的瞳孔中,只看到了自己。
太子俯身过来,和玉衡接吻。
玉衡问:“还不睡么?”
太子道:“醒了。”
这一年来,太子夜中总会醒上几次,他害怕玉衡不知什么时候,就不在怀里。
他做这种胆大包天的事,被当场抓包,太子什么都没有问,玉衡道:“你不问我在做什么?”
太子盘膝坐在玉衡身边,道:“我说过,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帮你做到。”
玉衡心口忽然发闷,他伸手环住太子脖颈,被他抱回榻上,二人钻在一个被窝里,躺在一起。
天冷了,玉衡的手脚冰凉,太子把玉衡的脚夹在腿间暖着。
玉衡舒服的轻哼出声。
夜里,太子爬到玉衡身上,二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太子撑着手臂,认真道:“玉衡。”
玉衡:“嗯?”
倘若一日,我不再是太子,你还会愿意同我在一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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