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骤然一身冷汗:“小子年幼,顽劣不堪,难堪此用,姑娘,您是有何吩咐,不妨直说……”
红菱抬眼,冷冷道:“陛下把人安排与此,便是无心,既是无心,又何必一些琐碎小事都要通传,凭添麻烦呢?”
“今日,老君只查出一条凶脉,竭力诊治便好。”
老君一个哆嗦,头在地上狂磕几下,磕出血来:“姑娘,您……您这是!要老奴全家性命啊……”
红菱淡淡道:“老君这是什么话,少主仁善,当个伴侍,乃是好事。再说,若是老君家风严谨,不爱说些胡话,我怎能亏待?”
老君咬牙,余光瞥了眼这房破屋,心中计较,最终狠狠磕了一下,道:“老奴明白。”
老君下去拿药,红菱坐在榻边,手上一方白帕,被血染的赃污。
红菱红着眼睛笑:“玉衡,人都是会变成自己厌恶的模样。”
“我是。”
“仙君亦是。”
……
玉衡这回,当真大劫难过。他这身子本就是逍遥仙用烈草仙药强补起来的,如今如洪堤泄角,绝非易补。
参汤灵药如同灌水,屋中满是药气枯苦,昏睡半月,仍然未醒。
玉衡高烧不退,梦中呓语,中途曾忽睁了眼睛,死死抓住红菱手腕。
口中全是:“仙子等我……”
红菱点了他哑穴,用绸布沾了凉水,贴在玉衡头上。
玉衡瞧不见,说不出,眼中滚了两颗灼泪,又昏过去了。
红菱将偷到的易容丹塞进玉衡口中,道:“你见着她了?”
“我知道你喜欢她……”
“但此时真不能乱叫,与你,与她,都是灾劫。”
这半月中,三界之中出了大事,妖界小太子不知为何在魔界大打出手,不知寻着什么好玩意儿,硬要抢走。
殷冥愤愤上了趟天界,叫天界做主,妖界妄为,竟敢在魔界扰事。
三界中,向来以天界为尊,三人曾同拜师仙藤林,承华又是为长。
殷冥这趟过来,妥或不妥,颇有些难说。
九婴被请上天界,三个师兄弟再见,九婴却总魂不守舍。
承华淡淡道:“师弟是有心事。”
“……”
九婴殿上发愣,直至有人重咳两声,这才回了神,折扇一甩,微掩了些面,道:“师兄说些什么?”
承华抬眼看他,眼神安静而又毫无波澜:“师弟可有心事。”
九婴:“没有……”
承华:“听闻那日,师弟要从魔界带走些东西。”
九婴“哦”了一声,摇扇笑道:“事是如此,那日我去魔界本想同殷冥师弟叙旧,瞧见魔界乾坤殿中有一神物,与前些日子我妖界被偷物件儿颇有相似……”
“后有些争执,结果这些日子我回去一瞧,那物件是被殿中下人摆放错了位置……”
“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是么?”承华乌睫微启,眼中黑深似沼,眼底噙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细光,难揣其中情绪。
承华:“既是误会,解开便好。”
……
那夜,殷冥从天界回来,还带回一颗金色丹药。
殷冥掰开玉衡的嘴,便要喂他。
红菱进屋便瞧这幕,心中一急,冲来伸手拦他,道:“陛下!他如今体虚症重,入药且三思……”
殷冥抬头,细细瞧红菱脸上神色,道:“不过几日,你倒是对他生出不少关心。”
红菱脸上一僵,随即又嗤笑道:“我是心疼那些仙药,哪是……心疼这个废人……”
殷冥将那颗丹药放入玉衡口中,又扶人稍稍起身,哺了口蜜水,化他口中涩苦。
“这药,出自逍遥仙。”
红菱一愣:“殿下去天界,是为了找他?”
殷冥:“不该去的。”
今日一出,实在突兀,承华必定生疑。
殷冥把玉衡抱入怀中,仔细给他断了甲的指尖儿上药。
“却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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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逍遥仙一颗药丸,顶无数参汤灵药。
一烧半月,昏迷不醒的人,当天夜里,睁了眼睛。
当时,红菱正压低声嗓道:“事到如今,还想着通禀陛下,你不要脑袋了?”
老君声嗓发颤:“老奴直言,他如今这样……不定何时一尸两命,若到时出事,弑杀帝子,欺瞒帝君,这般罪名……”
“老奴全家上下三十余口,实在……实在担待不起。”
红菱一时语塞。
“殿下拿来这药,虽奇却烈,他这身子,就算能撑过这次,可若有下回……”
红菱听不得这话,啐道:“满口胡言,看我打烂你这张晦嘴!”
那边正热闹,身后“扑通”一响,红菱回头,玉衡从床上扑下来了。
红菱回身,忙过去扶人,大惊道:“仙……”
“你醒了? ”
“……”
玉衡面色惨白,钳住自己脖颈,他说不出话。
红菱忙点开玉衡哑穴,匆忙解释:“莫要害怕,你不是哑了,是……”
“……是我嫌你梦呓太吵,点了你的穴道。”
玉衡开口,声弱音哑:“几日了?”
红菱把他按回床上:“你身体不好,已躺了半月。”
玉衡抬眼,满脸茫然,喃喃道:“半月?!”
屋中一寂,红菱刚要开口抚他,玉衡掀开被褥,往床下爬。
红菱:“做什么?”
红菱见他莽撞,心中大乱。
想让他停下,又怕力道太大,不去拦他,又怕出事,正惊急无措,屋门轻响,回头一看。
但见一张冷峻的脸,来人眉锋眼鸷,如寒山冷涧,矜贵无双。
是麒麟帝。
这几日,每夜更敲过三,殷冥都会过来。
数百年中,这是头一次,红菱再见殷冥,竟略松了口气。
能叫玉衡仙君听话的,世上没有几个,这人,定是其中之一。
殷冥坐到床边时,玉衡还在挣动,殷冥抬眼,对红菱道:“下去吧。”
红菱应了声“是”,刚一松手,玉衡便撑坐起身。
红菱心中一跳,刚要伸手去拦,一双大手扣住玉衡纤细脖颈,生将人压回榻上。
“唔……”
屋中破床板硬,虽说垫了几层棉褥,玉衡向来娇弱,若不咬牙,还是摔出声响。
红菱手上一抖,道:“陛下!他这刚醒,您……”
殷冥转头看她,冷声道:“我如何做,要你来教?”
红菱:“陛下!”
红菱跪下,本试图多说几句,余光却瞥见那白须老君在一旁瑟然发抖,神情犹豫,颇有几分欲言又止。
红菱深吸口气,不再去看玉衡惨白面色,咬牙道:“是奴才逾矩。”
殷冥抬手,红菱和那老君从屋中退下。
出了这门,红菱一把揪住老君衣领,疾行数百步,到了个偏僻墙角,眼中冷光烁烁:“你若敢胡言,你那小孙子,才怕是要有些什么意外了…”
老君一头冷汗,道:“红菱姑娘,你瞧陛下方才那样,若他不知…若到时出事,定有大祸!”
红菱冷冷道:“天塌下来有我扛,多大的灾祸我来顶,用不着你操心,你只用闭紧嘴巴,当做不知此事,兴许,还能保你一家平安。”
老君踌躇道:“可我见陛下对他非同一般,若是陛下在意……”
魔界中人欲强好乐,皇室族向来不缺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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