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被拉住了。
拉住他的手紧紧箍着何疏的胳膊,不让他再踏出半步。
何疏略略清醒一点,转头看广寒,眼神催促,似乎在说:那不就是你要的地魄吗?快点过去拿啊,晚了肯定被人抢了!
广寒却没动,隐藏在微光中的脸部轮廓晦暗不明。
何疏挣了挣,没挣开,却被整个人扯过去,几乎是半抱在怀里,半强迫地在手背上一字一画写下密码。
【你看见了什么?】
这才一会儿,何疏又忍不住想朝地魄望去,可对方连眼睛都给他遮上。
“你看见什么了?”这次是耳语了,但声音仅止于何疏能听见。
耳廓传来的热气让他从那如梦似幻的视觉冲击里逐渐回过一些神来。
【是地魄,我看见了你最想要的地魄。难道不是吗?】
【你再看看。】
何疏若有所悟,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清心定神咒再望过去。
这次他看见的果然不是地魄了。
一只黑漆漆,半人大小的东西,两只眼睛镶嵌在脑袋上,正幽幽发着绿光。
它的身体凹凸不平,长满可怖的肉瘤,可以让任何密集症恐惧者见了都要犯病。
手电筒照过去,那双眼珠竟然随着光源缓缓转动。
是活物!
其他人不像何疏跟广寒这样还能冷静自持,曼哥一干手下早已争先恐后扑过去,嘴里喊着缅语或他们自己当地的土话,个个眼里发光,很快就为了争那只蟾蜍而大打出手。
“那是,幻术?”何疏艰难道。
他虽然念了咒,心里也知道刚刚看见的根本不是地魄,依旧忍不住想朝那蟾蜍看去,一而再再而三,索性狠狠掐住自己大腿,痛觉传来,人才彻底清醒了。
“玉酥蟾,它的存在本身就似真非真。”
何疏咦了一声,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有人忽然笑出声。
笑声阴森,不怀好意,正是来自一干迷彩服的头头曼哥。
“想跟我抢东西,你们都下地狱去抢吧!”
他大笑着说完这句话,居然掏枪开射。
不仅仅是朝自己那班手下开射,还朝整间神庙无差别扫射。
虽然他手里不是机关枪而是手枪,但近距离众人猝不及防,一时间惨叫声四起,所有人再也顾不上自己看见了什么宝贝,都忙不迭四处躲避。
何疏跟广寒就在离门口不远的角落,也在曼哥身后,直接奔到门外,准备等他把子弹打完再进去制服。
小田跟蒋思因也很幸运,事发时,小田正跪在地上拜武侯,蒋思因也跟她在一起,两人往地上一趴,反倒躲过曼哥的子弹。
砰!砰!砰!
子弹伴随惨嚎,在寺庙里回荡,中间还夹杂约翰的惊呼。
“曼哥,你疯了?!快停下来!”
曼哥当然不可能停下来。
他将手上的子弹用完,又抽搐腰间的短刀,朝最近的人扑过去。
而离他最近的,是趴在地上的蒋思因和小田。
不知谁的手电筒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光打在青铜壁,又反射在曼哥脸上,他的表情疯狂扭曲,全然没了之前的冷静。
何疏跟广寒不可能再袖手,两人同时狂奔过去,一个去阻拦曼哥,一个两手各抓住一人后领,揪起他们就往旁边滚去。
“你疯了吗?!”约翰大叫起来。
曼哥手下侥幸没死的,也都陆续过来帮忙。
陷入疯狂的曼哥力气极大,虽然被广寒抓住双手无法挣脱,但他身体和双腿愣是蹬起来朝众人狠狠踹去,好几个人被他踹得往后重重摔去,又是一番激烈打斗,曼哥终于被彻底压制捆绑起来。
“你们都去死吧!全死在这里,就没人跟我抢了!”
曼哥疯狂大笑,并不因为受制于人就消停,他的脸色呈现一种不正常的潮热,嘴里一半喊着谁也听不懂的土话,很可能是他家乡的方言,四五个大男人差点制不住他。
广寒已经抽手走到何疏他们身边,飞快而低声说了句话。
“默数三秒,你带小田往外面跑,要快。”
蒋思因也听见这句话了,他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广寒就已经拽着他往外跑。
“走!”
耳旁传来何疏的声音,他竟是毫不犹豫就执行了广寒的话,小田身体轻巧,被何疏胳膊与腰同时拽着,竟感觉脚没着地似的,不由自主往外奔。
就在四人同时跨过大门门槛的那一瞬间,后面响起砰的一下闷响。
像灌满水的气球爆开,又像吸满血的水蛭被人捏爆,蒋思因实在没忍住,在跨出大门的那一瞬间,还是回过头,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他看见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原本被压在地上的曼哥,陡然爆开,血肉之躯化为血雾,喷溅四周,也喷在每一个摁住他的人身上!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混乱中没人留意到那些被喷溅上血雾的人,脸上开始迸出一根根的血色脉络,青筋变为红筋,涨满了气的经脉终于承受不了压力,最终也跟着化为一团团血雾。
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要不是广寒何疏眼明手快拽着蒋思因他们走,现在蒋思因跟小田,显然也是这些血雾之一了!
命悬一线,千钧一发,血雾到门口即止,像被什么东西挡住,无法波及神庙外面的人。
小田整张脸变得惨白,她呆呆看着庙里一切。
何疏一松手,她就滑坐在地上,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大脑迟钝运转,完全抓不住线头,只剩下一片茫然。
蒋思因比他稍好一点,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两个生活在和平年代,之前毫无波折的普通人,第一次见证到生命中无法理解的惨剧。
“玉酥蟾呢?”
蒋思因听见何疏如此问道。
第98章
玉酥蟾是什么?
蒋思因麻木地,缓缓地转动眼珠,发现他刚才看见的,在神像凿碎之后,底部出现的纯金立像,已经不见了。
“应该是被人拿走了。”广寒道。
“你俩没事吧?吓到了?”何疏伸手推了一下蒋思因。
蒋思因微微一震,恐惧的感觉慢慢回笼。
“刚才,到底是,怎么……”
他涩声问道,喉咙里好像卡了什么东西,话都说不全。
这是刚才极端震惊的后遗症,现在才慢慢感觉到浑身不适,蒋思因甚至觉得自己手脚都开始发痒,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刚才真被血雾溅到。
他急急忙忙撸起袖子又看又摸,还是平滑的肌肤,能摸到微微汗毛,是正常的。
“玉酥蟾,是一种奇木。”
何疏从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在回忆,此时终于想起来。
“小时候外公给我讲过,这种木头是沾过蟾蜍耳后腺的毒液,又受过雷击之后的枯木所化,需要天时地利,不是所有受到雷击,沾到蟾蜍毒液的木头都能成为玉酥蟾。据说玉酥蟾,比中药蟾酥更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不过这种玉酥蟾可遇不可求,千里难寻,古代也有王公贵族将其当成陪葬品,能令盗墓贼致幻死亡。刚才我们看见的,应该就是玉酥蟾里的珍品,属于极其罕有的宝贝。”
说起刚才所见,何疏也有点冷汗冒出来,要不是广寒及时拽住他,估计他也要过去抢玉酥蟾了。
“难怪!”小田喃喃道,“我刚才看见石像忽然活了,变成个大活人站在那里,好像在谴责我们不该随意闯进来……”
蒋思因也心有余悸:“我看见的是一尊纯金人像,金光闪闪,浑身珠光宝气的,镶满了宝石,我忍不住就想去摸一下。”
“你呢,你看见了什么?”何疏问广寒。
广寒摇摇头:“什么都没看见。”
但他随即顿了顿,又道:“第一眼,什么都没有,第二眼,才是玉酥蟾。”
何疏惊叹:“也就是说,你从头到尾没受那玩意影响!”
他早就知道广寒的力量仿佛没有上限,却难免还是为此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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