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时间了。”广寒道,“得尽快找到郑七。”
“什么没时间?”何疏觉得自己现在坐着都能睡着。“裴春君不是已经被你吃了吗?”
说到吃,他还是有点不适应。
哪怕是龙,也没听说有吃鬼的爱好吧。
“我真的是人。”
广寒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再一次道。
何疏抽了抽嘴角,心说你好像多说几遍就能洗脑一样。
“啊对对对,你是人,那都是幻术!”何疏敷衍道。
“裴春君死了,郑七还活着,这法阵里的冤魂厉鬼也都还在。”
广寒见他没再纠结,就回到原来的话题。
何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郑七为了逃离,必然会放掉所有厉鬼,制造混乱!”
广寒点头:“凤凤已经去找了,你还能走不?”
何疏有气无力:“再歇一分钟,就一分钟。”
广寒:“上来。”
何疏:??
广寒:“我背你。”
何疏受宠若惊,假惺惺道:“那多不好意思!”
广寒已经背对他微弯下腰,作出背人的架势。
何疏的确是走不动了,也就不再客气。
他觉得前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现在力气能省点是一点。
再说了在这种地方,没人看见,看见的也不是人,用不着顾忌面子。
“凤凤真在这里?你早就跟它约好了?”
“不是,上次它在殡仪馆附近调查,无意间发现附近出现食尸鬼,好奇就跟了一会,正好撞上鬼差,问了我们的下落,追到这里来。”
“它跟鬼差也有交情?”
“不算交情……”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实则都留神周围动静。
但何疏终究太疲倦了,很快就伏在对方背上打起瞌睡。
他听见广寒忽然问:“你刚才为什么问宫廷玉液酒?”
“不对暗号,怎么知道是你?”
何疏知道他要问什么,打了个呵欠,含含糊糊把裴春君化成广寒,想诱自己填法阵的事说了下。
广寒:“你完全可以不答应交换,直接把窅魔先杀掉。”
何疏:“我又不知道那不是你,没法冒这个险,我看郑七那个癫狂劲头,是真下得了狠手的。窅魔跑了可以再抓,你的命没了可就没了。”
哪怕知道那很可能是假的广寒,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真实性,谁又敢冒险?
胡绘志的事情历历在目,他不可能也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条性命。
对陌生人,他也许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更何况是朋友。
广寒救了自己几次,何疏已经懒得去数了,既然选择将后背交出去,对方是龙是人,是鬼是神,都无碍他作出这样的决定。
广寒沉默了。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何疏困意席卷而来,他现在站着也能睡着,更何况被人背着,真就脑袋一磕人事不行,昏昏沉沉失去意识。
他没意识到,广寒后颈冰凉,被他暖热额头突然贴上去,竟打了个寒颤。
多久没有过了?
广寒微微一怔。
久到他已经忘记了身体本该有的那些感觉。
为什么会答应跟这个人合租?
最开始是何疏性命受到窅魔威胁,希望多一重保障。
对广寒而言,原因很复杂,但起初肯定没有救人这个选项。
何疏跟他非亲非故,他又不爱多管闲事,为什么要为了救人去自寻烦恼?
他只不过是觉得有个固定低调的住所,有个懂行不会大惊小怪的房东,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毕竟带着凤凤那样一只招摇的鸟,很难不引起别人注意,平添许多麻烦。
所以他们不得不经常换地方,有了何疏那里之后,安定的同时也就带来方便。
之前他选择在小饭店洗碗,不仅仅是因为那里不需要证件就能干活,更重要的是,饭店是做饭的地方,做饭意味着人间烟火,他能接触到更多的鲜活的气息——在此之前,广寒已经很久不知道,人作为人,到底是怎样生活的。
起床,洗漱,吃饭,上班,休息。
这些常人早已习以为常的作息,在他看来却很新鲜。
他喜欢做菜,本身也不是为了吃。
仿佛做多了,他就能把自己也完全融进这个人间。
那么,心态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
也许是何疏跟凤凤对着他做的菜大快朵颐,吃得差点连盘子都不剩,还嚷嚷着饿,要他下次多作点。
也许是听说他要去影视城跑龙套,何疏在那掰着手指给他讲些道听途说的八卦,告诉他那个圈子的水有多深,又自告奋勇帮他作未来职业规划,兴致比他还高。
也许是,刚才为了把他换回来,何疏冒着生命危险跟郑七做交易。
人的性命是多么脆弱,这个人是怎么敢相信他一定能控制局面的?
何疏应该不是相信他,这人只是凭借自己的心性和判断做出决定。
广寒沉默地往前走,心里也许早已转过万千念头,也许什么都没想。
走道并不漫长,他却走得很慢,因为这里每一步,都可能是被裴春君改变过的千百个岔道,一不小心就会误入其它空间,想要再转回来,势必加倍麻烦。
偶有被困于此的怨气嗅见生气,想要过来占点便宜的,被广寒一个眼神,不得不退避三舍。
但广寒并没有因此觉得这里就畅通无阻了。
因为郑七还在,他很有可能已经被窅魔培育成半鬼,而且深知控制法阵的秘密。
广寒也不是万能的,他自从到了人间之后,力量受到很大限制,在新寰大厦里,因为结界存在,这种限制又进一步加强。
刚才把窅魔吃下去之后,那味道差点让他吐出来。
更何况,像郑七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险癫狂,可能有时比窅魔本身还可怕。
人心之莫测诡谲,比世间任何一物更甚。
……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何疏被陈洽拖走的同时,方悦正在跟钱助理殊死搏斗。
钱助理失了神智之后力气其他,等闲人都不是对手,更不要说方悦一个年轻姑娘,堪堪躲过对方一拳,钱助理居然去搬了电脑椅过来当头砸下,似要把方悦弄死才罢休。
情急之下,孙萌扑上去将小钱推开,谁知小钱居然纹丝不动,还直接把电脑椅砸向孙萌!
孙萌后背吃了重重一击,只觉剧痛袭来,人直接倒在地上疼得尖叫。
方悦趁机将桃木剑刺向小钱后背!
小钱身形定住,缓缓倒下。
方悦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后领又被一把拽起,她眼角余光瞥见竟是陈洽拖着她往窗边走去。
窗外,光怪陆离,灯影重重,早已不是正常情况下的外景。
刚才山重水复的经历让方悦知道,他们看似还身处大厦,实则是被困在阵法里,阵法因布阵人心意而改变,时间和空间是错乱的。
所以他们会误入过去,看见九九年的报纸和陈设,因为在那一年,大厦发生火灾,数十人烧死困死,他们的灵魂记忆也永远停留在生前,徘徊不去导致怨念不断影响大厦内部的时空。
但此时她根本没法思考更多,因为陈洽已经把她押到窗边,竟似要抱着她从破碎的窗口跳下去同归于尽!
方悦一手抓住窗框,一手胡乱去推,奈何陈洽癫狂起来,她根本不是对手,眼看半身都在窗外,狂风猎猎作响,方悦视野朝下,竟然看见楼下有许多人正抬头往上眺望,还一边招手,似乎示意她快点下来。
以楼层高度,原本无法看清那些人的表情,但不知怎的,方悦却仿佛看见那些人都在朝她笑!
方悦大叫一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力气,竟把陈洽踹得身体后退两步!
她趁机将身体收回来,但陈洽很快面露凶光,再度扑过来。
桃木剑早在打斗中被甩开几米远,方悦连滚带爬往前去够,腿被一把抓住往后拖!
鬼迷心窍的陈洽不管不顾,是真想带着方悦一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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