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轴的是你。”顾梦生摇摇头,“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呢。你都快三十岁了,你打算让你的一生都为不幸的童年殉葬吗?”
路鹤里一怔,他突然想起,那夜在定州,江焕半跪在他膝边,握着他的手说:用我的一生,治愈你的童年。
“给江队一个机会吧。”顾梦生叹道,“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像个幸福的人那样活着,小鹤。”
路鹤里没说话,顾梦生拍拍他,出去了。
江焕昏迷了两天两夜,路鹤里就这么抱着信,像个守门的石狮子似的,在门口蹲了两天两夜。终于,呼叫灯亮起,医生和护士们冲进病房。好一番折腾后,顾梦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环顾了一圈眼巴巴的警员们,展颜一笑:
“江队醒了。危险期过去了。”
守在病房外的警员们「嗷」地欢呼,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顾梦生揣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今天探视时间半小时。”
二队的小吴抹着眼泪,第一个冲过去:“我要进去!我是江队最心爱的队员!”
“滚。”三大队队长闻尚一把拽开他,“我进去,小江刚来的时候跟我实习了半年呢。”
“一边去,每天跟小江在食堂吃午饭的是我!”四大队队长傅怀宿堵在门口,寸步不让。
“我!”
“我要进去!”
“起开!”
二十多个刑警挤成一团,差点在病房外面打起来,路过的病人家属和小护士吓得掉头就跑。
“往后稍稍!”老汪竖起眉毛,在人群外面怒吼,一锤定音,“都别抢了,我进。”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老汪的权势威逼下,其他人都不情不愿的退了一步。老汪表情庄严,清了清嗓子,刚向病房迈出一步,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顾梦生突然咳嗽一声,伸出一只胳膊,悠悠地拦住他,“等等,汪队长,患者不想见你。人家点名要见路队。”
病房外霎时安静,落针可闻。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向后看,落在唯一没有加入混战的路鹤里身上。路鹤里好整以暇地从走廊座位上站起来,穿过人群,回头看了看又惊讶又嫉妒又不服的同事们,欠揍地耸耸肩:“不好意思了各位。”
路鹤里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随着门啪嗒一声关上,警员们才纷纷反应过来,
“靠!凭什么!我不服!”
“怎么排也排不到路队吧?!要论探视顺位,警犬都应该排在路队前面!”
“江队真的清醒了吗?他是不是失忆了?”
门里,路鹤里在玻璃隔断后面穿无菌衣,看了一眼里面的病床,侧头问了句:“老顾,氧气面罩拔下来几分钟行吗?”
“不行,文盲。”顾梦生挑了挑眉,“你知不知道,氧气是一种特殊的药物,通过吸氧可以给患者身体各个组织、器官供氧,从而维持呼吸系统的……”
“我想亲他。”
顾梦生:……
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走进去,拔下江焕的氧气面罩,然后出来,“亲吧,这可能比输氧有用。”
第62章 小兔崽子,疼不疼?
三天来, 路鹤里第一次走到了江焕的病床边,触目都是一片刺眼的白。他拉过凳子坐下,盯着从被子里延伸出来的各种管子和线, 半晌没说话。
江焕哪都动不了, 只有眼球转了转,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看到那只手缠着一圈一圈的纱布, 艰难地开口:“你受伤了吗?”声音哑得不像话, 声带像被撕碎了一样。
路鹤里心头五味杂陈, 看着床上几乎被包成木乃伊的重病号,叹了口气:“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顿了顿, 江焕低声:“我没事。”
病房里的仪器滴答滴答轻微地响着, 输液管里的药一滴一滴地流进江焕的血管里,路鹤里沉默了半天,摸了摸他伸在被子外面输液的手:“小兔崽子,疼不疼?”
江焕的手指蜷了蜷, 很快地答:“不疼。”
“你他妈颅骨骨折、肋骨骨折、小腿骨折,不疼那就是死透了。”路鹤里骂道, “下次还敢吗?”
江焕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问什么, 嘴唇动了动, 没有问出口。
路鹤里沉默了片刻,轻轻叹口气:“阿璧死了。我当时只想着救你, 没顾得上他。”
江焕的睫毛颤了颤, 慢慢地垂下来。
“你怎么想的, 跟他同归于尽?”路鹤里轻轻点了点他光溜溜的脑袋, “你一个顶级Alpha、警校优秀毕业生、中央警队大队长,跟他同归于尽,他配吗?你他妈脑子有包?”
江焕抿了抿嘴。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江焕会选择跟阿璧一起撞车翻崖,是因为他不撞,掉下悬崖的就是路鹤里。
“你这样,”路鹤里垂下眼睛,声音有点发涩,“想让老子怎么办?下次赔你一条命?”
“不是的。”江焕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天前,所以小心地想解释什么,“阿璧是我弟弟,我撞他的车是不想让他连累别人。无论车里是不是你,我都会把他撞下去的,跟你没关系……”
听到这,路鹤里板着脸站起来,故意道:“跟我没关系,那我走了。”
江焕收回目光,仰脸看着天花板,“嗯。”
路鹤里往外走了几步,走到门口,猛地转身看回来。江焕果然侧着头,恋恋不舍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见他转身吓了一跳,飞速把目光移开,专心致志地盯着床头的输液袋。
草,差点又被这小兔崽子骗了。
路鹤里咚咚咚走回来,怒道:“妈的小兔崽子,说句真心话判几年?”
江焕慢慢地把视线从输液袋移到了路鹤里脸上,路鹤里忿忿地坐下来,“装,还他妈装。老子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江焕困惑地眨了眨眼。
路鹤里低身,胳膊肘撑在枕头旁,附在他耳边字正腔圆地朗诵:“路学长,你好,展信佳。我是大一的江焕,很高兴认识你。今天你来教我们班的射击实战课了……”
江焕一愣,脸腾地红透,猛地一扑腾,差点从病床上翻下来。
“老实点。”路鹤里按住他,挑了挑眉毛,“我站在第三排左数第六个,就是第一次就打中十环的那个,你应该记得我吧……”
“滴滴滴——”心电监测仪开始疯狂报警。
江焕的脸红的能滴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身上还插满了管子和仪器,动弹不得,只好猛地抓起被子捂住了脸,只留下光溜溜的头顶,像一颗逃避现实的卤蛋。
“路队,你好。展信佳。”路鹤里不依不饶地追着他的耳朵,声情并茂地背诵,“我认为,今天早上夹走警队食堂的最后一个荷包蛋不是我的错,以下是我总结的三点意见……”
江焕快缩成一颗187的土豆了,在被子里求饶道:“路队,别念了。”
“敢写不敢念?”路鹤里隔着被子拍拍他,“这么怂?”
半晌,江焕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那些信……你全都看了吗?”
“嗯。311封,一封不落。老子看了三天,都会背了。”路鹤里坏笑着挑挑眉毛,故意逗他,拉长了声音,“路警官,你好,展信佳。今天……”
江焕绝望地缩回了被子里,开始用重度脑震荡后还不太灵光的大脑思考,如何才能换一个星球生活。
路鹤里知道他脸皮薄,也不催他,直到江焕闷在被子里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露出脸来,低声问:“你看了……不生气吗?”
那目光,是带着一点湿润的小心翼翼,刺得路鹤里心口一疼。
“不生气。”路鹤里不逗他了,沉默半晌,“我很喜欢。”
江焕眼珠动了动,好像无法理解「我很喜欢」四个字,刚刚进厂维修、目前还在恢复期的大脑零件拼命运转,正在呼哧呼哧冒烟。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