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会有我呢?”
最后一句,宛如一记闷锤重重地落在沈初雪脑袋上,他耳边一阵嗡鸣,钝疼感从心口一直朝身体四处蔓延开来,一时之间,他竟然想不出任何话来反驳,他崩溃地俯下身去,勉强伸出手抵在地上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这时候,一个声音隐隐约约在屋外响起。
“水生,你这个时辰不是该在五谷堂用午膳吗?怎么回来了?”
声音很模糊,与刺耳的嗡鸣混杂在一起,直到另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别说了,五谷堂的东西太难吃了,有一年我家乡犯了蝗灾,我啃过树皮草根,还吃过蝗虫,那时候我就觉得没有什么比那些东西难吃了,直到我遇上了五谷堂的饭菜。”
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点一点地将嗡鸣声所掩盖。
“这么难吃?我还没有去吃过。”
“真的,要吃那玩意,我还不如去辟谷呢哈哈哈哈。”
紧接着,是那个熟悉的少年郎笑声。
那个笑声朗朗,很是动听。
沈初雪强行从痛苦的识海中抽离出来,彼时,他已经道袍凌乱,汗水浸湿了大半衣衫,脸色灰白到瞧不见一点血色。
他强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头发狼狈地散落下来遮住眼睛,可他浑然不觉,赤脚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踉跄着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最终,他在紧闭的门口站定,伸出手,抚上粗糙的房门,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朝外面望去。
透过门缝,沈初雪颤颤巍巍地弯身低头望去。
屋外,江浪与闵修竹正并肩而立,他们似乎在交谈着什么趣事,两个人脸上都堆着笑容。
江浪已换上了哀牢山的道袍,依旧梳着一个高马尾,马尾上仅用一条黑色布条束着,神采飞扬,哪怕沉闷的道袍也未曾束缚他的自由天性半点,他还是那么的熠熠生辉。
只是,青年已不是少年时容貌。
身边之人,也换了其他人。
沈初雪指尖轻抚着粗糙的木门,有木刺扎进了他皮肉里,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心口发疼地不得不一点一点地弯下身去,弓起背脊,一节一节脊骨清晰地在那单薄的道袍上突起。他的心为何如此疼?
第143章 让我下山
清晨天边灰蒙蒙的一片,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
江浪洗漱好,穿上道袍,这才一边伸懒腰,一边推开门走了出去。
凉风吹来,江浪眯眼往前一瞧,动作却是不由一顿。
清晨中,沈初雪安静地站在他的房门前,华发柔顺地散落而下,道袍单薄可见其清瘦的身形,垂落身侧的手上提着一个食盒。
听到声音,沈初雪闻声撩起眼皮望来,细长浓密的睫毛散落在眼前,遮住大半阴郁的眸子,望过来的时候,眼中有浮光在其跃动。
他目光先是试探,然后发觉江浪似乎没有明显的厌恶,白皙的指节用力地攥了攥食盒的提手。
江浪愣了一下,这时候,沈初雪朝他靠了靠,抿了抿苍白的薄唇,轻声同江浪道,“我让修竹下山带了些酒楼里的饭菜来,你尝尝。”
说着,沈初雪低头要去打开食盒给江浪看。
江浪连忙道,“哦,谢了,不过我不吃。”
沈初雪动作生生一顿,僵在了那。
江浪偏了偏身,目光绕过沈初雪,然后落到远处正好提剑经过的闵修竹身上。
江浪一看见闵修竹,他眼睛立马亮了,立马高兴地朝闵修竹挥手,“修竹,你要去练剑吗?”
闵修竹停下来,一看,水生?
再一看,这不是他师父吗?
闵修竹茫然地回答,“是啊。”
江浪露出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乐呵呵地对闵修竹道,“我跟你一起。”
说完,江浪从沈初雪身旁走过,满脸笑容地朝闵修竹走了过去。
闵修竹随着江浪来的方向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沈初雪站在那一动不动的背影。
那个背影尽管在强忍着,但还是在微微发着颤,似乎已经难以支撑地要倒下去。
而沈初雪手上,还提着那个食盒。
闵修竹犹豫着小声问江浪道,“师父是不是找你有事?”
江浪摇了摇头,“没事,不寂道君说他想一个人静静,我们去练剑吧。”
然后江浪拉着闵修竹走了。
等走到沈初雪看不见的地方了,江浪这才松开闵修竹,后知后觉地道歉,“抱歉。”
闵修竹看了看江浪,摇了摇头,“无碍。”
他们并肩行着朝山谷间走去,风雪纷纷飘落,闵修竹及时撑起了一把伞,罩在了江浪头上,轻声询问,“你是在躲着师父吗?”
当年不过到他腰的少年已经长成个挺拔而高大的男人,竟还比江浪高上了个半个头,宽肩窄腰,风度翩翩。
江浪收回目光,倒也没打算瞒着,点了点头,“这么明显?”
“嗯。”
闵修竹叹了一口气,“师父看起来很伤心。”
江浪并不在意,漫不经心问道,“你觉得我做的太过分了?”
闵修竹摇了摇头,神色自若,“你这样做肯定是你的理由,过不过分外人无权评判,只是,师父其实也在努力地学着如何去化解你们之间的问题。”
“师父怕你吃不惯山上的五谷堂的饭菜,特意下山去酒楼带了几道偏甜口的菜回来。”
“……”
原来饭菜是沈初雪亲自下山带回来的。
既然如此,沈初雪还要说是修竹带回来的?
沈初雪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性格都是那么的别扭,总让人捉摸不透。
看见江浪若有所思的表情,闵修竹试探着道,“你不妨尝试着去接受师父的好意?或许你们之间的问题会慢慢解决呢?”
远处奔来一阵清风,混杂着风雪,扬起他们的发丝。
江浪抬眼望向远方,眼眸中倒映着漫天的风雪,眼神中有说不尽的荒凉,他淡淡地道,“修竹,我和不寂道君之间的问题是没办法解决的,他的好意对于我而言也只是累赘而已。”
听见江浪语气如此坚决,闵修竹很有分寸地没有再说下去。
哀牢山每年都会派出一批经验尚浅的弟子下山去除妖平乱历练,这可是这些弟子难得的下山机会。
所以,当名单下发贴在天通榜上的时候,往日里那些看起来沉稳的弟子全部本性暴露,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要快,全部赶去看名单了。
江浪慢悠悠地跟上去,站在人群后,探头往天通榜看了看。
这么一看,他还真是无意间瞄见了他的名字。
今年历练队伍分成四组,命名“天、地、玄、黄”,江浪就在其中的“玄”组,和他同组的还有之前闹得不太愉快的江远思。
果不其然,江远思回过头来看了江浪一眼,脸色不太好。
江浪不以为意地撇过脸去,他才懒得跟这种幼稚的小少爷计较。
这时候,江浪肩膀被人拍了拍。
江浪回过头望去,对上闵修竹的笑脸。
闵修竹弯下身,压低声音笑着对江浪道,“今年轮到我带历练弟子下山,我求安澜长老把我分去带玄组了。”
江浪恍然大悟,“那以后得请多指教了。”
闵修竹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道,“希望你到时候能听话一点,不要让我难做。”
江浪眉头一皱,纳闷地问道,“我看起来像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混世魔王吗?”
闵修竹只是望着江浪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不远处,沈初雪安静地将这一幕纳入眼帘,他站在那,一动不动,像一具尸体,阴沉到无人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动了动,缓慢地转过身去,抬脚不紧不慢地离去。半个时辰后九思殿安澜长老正坐在棋局前,对着一盘未下完的棋局苦思。
此时,一阵平稳的脚步声响起。
安澜长老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朝门口看了看,看见来人还愣了一下,“初雪,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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