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初出茅庐”却再度穿过他的心口。
准确来说,是他所在的这具身体的心口。
凉意从心口处蔓延。
沈初雪手足无措地抬眼望去,四周张贴着大红喜字,而他正冷眼站在前面,手持着剑,剑生生穿过了江浪的心口。
一时之间,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不敢置信、绝望、茫然、悲伤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紧接着,是怨恨、懊悔、不甘。
那不是他的情绪。
那是江浪被他一剑穿心时的感受。
沈初雪几乎要崩溃。
他是那么的后悔。
可迟来的后悔并没有用。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当初做错的事情又重演一遍。
他痛到无法呼吸,在他觉得他濒临窒息的时候,他终于脱离了禁锢。
他不再被囚禁在江浪身体里。
他看见了江浪的魂体。
江浪魂体如生前一般,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他一直跟在江浪的魂体旁边。
江浪的魂体看着自己的尸体被人带走,又看着自己的尸体被生生剜心,最后看着自己的尸体被扒光了衣服挂在了人来人往的城门口。
从头到尾,江浪脸上都没有一点点表情,甚至于是麻木。
沈初雪知道,那是江浪深知一点,那就是——他无能为力改变什么。
可沈初雪却看得极其痛苦,这些年,他一直不敢去想江浪受到的那些屈辱。
可如今,他亲眼看见了,才突然发觉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亲手杀了江浪,还任由他人践踏了江浪最后的尊严。
他对不起江浪。
一想到这里,沈初雪浑身就疼得抖了起来。
江浪的尸体被吊了整整三日。
他觉得度日如年,每一秒、每一刻,他都过得无比煎熬。
终于,江浪尸体被放了下来,可士兵却极其粗鲁地要对江浪尸体动粗。
沈初雪冲过去想要护住江浪,可那脚穿透了他身子,依旧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江浪身上。
沈初雪咬着牙,牙根都生疼,抬眼望去,刚好对上江浪魂体那无所谓的眼神。
那个眼神,就跟要凌迟了沈初雪一样。
沈初雪不知所措,满腔苦闷,几乎要生生将他溺死。
江浪尸体被带走了,他也跟着一起走了。
夜色降临,沈初雪看着江浪的魂体盘腿坐在江少志的墓碑上,低头托着下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尸体被野狗啃噬。
沈初雪不敢去看,痛到闭上眼去,可耳边依旧回荡着那些野狗的呼哧呼哧撕咬声。
他攥紧了拳头,痛不欲生。
他眼眶发涩,眼泪不堪重负地滚落下来。
他哭到发颤,他哆哆嗦嗦地睁开眼去看江浪。
江浪魂体依旧盘腿坐在那,没有哭,没有出声,很是安静。
这样平静的江浪反而让沈初雪感到害怕。
沈初雪哭着问江浪,“为什么?”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平静地接受?”
“为什么不骂我几句呢?”
“你骂骂我吧,求你了……”
可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沈初雪痛到蜷缩起身子,神魂仿佛要裂开一样,无数恶毒的想法涌上心头,阴霾笼罩,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难以自控,理智紧绷成一条直线,摇摇欲坠。
他当初就应该杀了江铎!
他怎么能留江铎一命呢?
江浪肯定恨透了他。
沈初雪太痛了,痛到神魂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初雪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和江浪的魂体来到另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他再熟悉不过。哀牢山。
江浪的魂体坐在大殿外的那棵松柏上,晃悠着两条腿,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不远处走廊,有弟子兴高采烈地大喊着,“初雪师兄无情道成了!”
江浪晃悠着双腿的动作一顿。
沈初雪站在松柏下心疼地看着江浪。
他从不知道,在所有人都在庆贺他无情道修成的时候,江浪尸体正在被野狗啃食。
而这些,江浪从头到尾都在旁边看着。
沈初雪终于心死,无力地瘫坐在地,缓缓闭上眼去。
原来江浪的魂体在哀牢山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沈初雪看着江浪的魂体从本来的样貌逐渐因为离体太久而变成一团白色絮状漂浮物,早已没了原来的模样,也虚弱到不堪一击。
沈初雪忽然想起他百年前似乎就见过这样的江浪,而且他当时并未认出江浪,还将其当成是对三清殿有所企图的孤魂野鬼。
想到这里,沈初雪瞬间泪如雨下。
他把他的江浪当成孤魂野鬼赶走了?
他甚至于还拂了江浪一袍袖。
沈初雪心跟被刀割一样,恨不得掐死当初的自己。
江浪比沈初雪想象中还要伤得重,魂体几乎破碎,最后颤颤巍巍地飘到雪地中用雪遮掩自己支离破碎的魂体。
沈初雪看得无比心疼,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躺下,将雪地里的蜷缩成一团的江浪慢慢地护入怀中。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第179章 你根本不爱他
江浪睁开眼。
入眼一片漆黑,他淡定地摸了张燃烧符点着。哗~随着符烧起来的细微声音响起,四周终于亮了起来。
江浪随意地抬眼望去,这似乎是藤蔓的内部,而他此时正在沈初雪怀中——沈初雪仍然昏迷不醒,但也没松开江浪,仿佛这已经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江浪尝试推了沈初雪几下,沈初雪没有反应。
得,真中幻术了。
江浪叹了一口气,心想什么不寂道君,还不如他呢。
这飞升的名额给他多好。
一边想着,江浪闭上眼一边掐了个手诀。
再睁开眼,江浪已身处一片雪地中。
白雪茫茫,如鹅毛一般飘落。
这是沈初雪的幻境。
江浪轻轻拍去肩上的雪,抬眼朝四处望去。
这个地方倒有些眼熟。
不过他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了。
顾不上这么多,江浪抬脚往前走,雪很厚,走一步陷一步。
江浪目光在雪地中寻找着,嘴里还不忘嘟囔,“沈初雪跑哪里去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古老而深沉的钟声。
江浪脚步一顿,恍然大悟。
他知道这里是哪里了。哀牢山。
但沈初雪为什么会在哀牢山?
江浪带着疑问继续往前走,不一会,他身上已落了薄薄一层积雪。
江浪也终于在前面雪地中看到一个蜷缩在雪地中要死不活的身影,“该不会那是沈初雪吧?”
江浪快步跑了过去,蹲下去,伸手扒拉开那人脸上厚厚的一层雪,一看,还真是沈初雪。
沈初雪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长长的睫羽上都挂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看起来神魂受损严重,烂得跟块破布一样,像是受到了很大是打击。
江浪盯着沈初雪半晌,最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把昏迷不醒的沈初雪拖了起来。
江浪想不到要带沈初雪去哪里,干脆就把沈初雪拖到了他自己的房间里。
反正这也是沈初雪自己的房间。
把浑身冷的跟冰块一样的沈初雪随手裹了床被子丢床上,江浪抬手布了个防止花妖偷窥的结界,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可累死他了。
想到沈初雪在雪地里不知道待了多久,江浪又弹指往炉子里添了些火,屋子里慢慢暖和了起来。
大概过了一天一夜,沈初雪这才悠悠转醒。
他艰难地睁开眼,先是茫然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布局,然后当看到烛光下,椅子上那个跷着二郎腿坐着歪头看书的青年时,他骤然起身,胸腔难以控制地剧烈起伏着,呼吸乱得不像话,心脏几乎要裂开了。
一时之间,沈初雪难以分辨现实还是幻觉,只是觉得眼眶一阵酸涩。
听到声音,江浪慢悠悠抬起头来,却看见沈初雪衣衫不整,赤脚站在床前,双眼通红,高大的身子摇摇欲坠,目光哀伤又痛苦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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