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说,裴禛堵上了他的一计逃课的歪门邪道。
傅书白说完了自己,又问徐致远,你又怎么招惹他了。
徐致远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傅书白嗤笑一声,说徐致远被裴禛耍了,他结婚了,戒指不离手,一心一意着呢。
徐致远微愣。
“真的?” 徐致远收回目光,他从来没注意过裴禛的手上,听见傅书白的说法,忽然莫名其妙地如释重负。
等着嘲笑他的傅书白却皱起眉头,说道:“远儿。”
“做什么。”
“如果按你以前的性子,知道他逗你玩一定是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了,绝不可能是轻松。” 傅书白道,“怎么回事,你…… 到底对俞老师……”
徐致远拿银勺轻磕空酒杯,脆声让傅书白的话中止,他擦着嘴,说:“吃你的。”
几杯入肚之后,烈味会冲走许多皮面的包装,傅书白没有多做嬉皮笑脸,愁容满面地担忧道:“你完了…… 徐致远。”
徐致远难得没有踹他,而是扯开话题,问起他的近况来——就比如牵连他卷入南墙事件的吴桐秋。
总是滔滔不绝的傅书白这次却说,没什么好说的。
看见他眼里被酒意冲刷出来的忧郁,徐致远问他,吴同学是不是个大美女。
傅书白瞪他一眼,说道:“你既然心里都有俞老师了,我劝你’忠贞‘。”
徐致远死不承认。
灰旗袍的女人弹了许多首曲子,声音很慢。
两人好像有很多话可以说,又好像无话可说。
气氛太过沉迷,本来酒力适中的徐致远受了感染,酒量浅成了一捧,倒进去两瓶就醉了。
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傅书白好像摇过他,说了些什么。等他一些意识稍稍回笼的时候,看到了裹着红围巾的俞尧。
他们好像是在车上,外面下起了大雪,这好像是秋去冬来之后的第一场。徐致远以为在做梦,上海不轻易下这么大的雪。
而俞尧则是前脚刚回家,外面就落了鹅绒,直到傍晚外滩的道路和秃树上都镀上了薄薄一层。
雪愈下愈大,徐镇平和李安荣都回来了,俞尧担忧天黑路滑,便穿上外套和围巾,去徐致远说的那个饭店接他回来。
“醒了就先别睡了,” 俞尧说,“到家再睡。”
徐致远懵懂地看着这个 “梦里的俞尧”,放肆地一头依到了他的肩上。
俞尧看着车窗外没有说话。
徐致远静了一会儿,唤了声小叔叔。
“嗯。”
他又叫:“…… 小叔叔。”
俞尧看向他,心想他大概是睡毛了。听到他改口叫自己 “尧儿”,接着是一连串的呓语,道,“我…… 认真跟你说,你过来听……”
俞尧便把耳朵侧过去,虽然柔软的耳廓被徐致远呼出的热气染了层湿润,他还是忍住痒意凑近了。
“…… 小叔叔,我好像完了。” 他说,“…… 我可能有点……”
俞尧皱了眉,他什么也没听清,模模糊糊地猜了个 “你”“我”,想要再近点好更真切一些,忽然这厮传来一阵鼾声。
虽然不算大声,但比起之前的呢喃,已经算震耳了。
俞尧无奈。
这小混蛋又睡着了。
第16章 玫瑰
作者有话说:有宝贝问结局的问题。
徐致远感觉胃里好像混进去个哪吒,他是被它闹起来的。
睁开眼之后紧接着,发热、鼻塞、头疼争前恐后地噬咬他的大脑。徐致远觉得自己差点要死了。
求生欲使他伸手去够床头柜,手指碰到了一杯热水,他好不容易支起身子来,大脑却随着指尖的滚烫掀起一股剧痛来。
他捂着额头,想起了自己依在小叔叔肩头上呢喃细语的事,愣了一会儿,随即又自己缓缓躺下。
求生欲没了,徐致远觉得自己还是死了比较好。
正好撞上有人开门进来,听动静就能感受到来者的愤怒。看向门处,只见徐镇平脸色阴沉。
见徐致远醒来,也省得他动手掀被,徐镇平负手说道:“醒了?”
徐致远心中知罪,坐起来,虚怯道:“醒了。”
徐镇平吼道:“给我滚到客厅里跪着!”
徐致远下床穿衣,抱着时不时就踢闹的胃,到客厅了,看见徐太太已经贴心地准备好了垫子,俞尧也在场。徐致远使视线尽量不与俞尧对上,轻车熟路地朝着书橱跪着了。
恶作剧气走岳先生,外出差点宿醉不归。徐致远若是不挨顿打,只能说明徐镇平提不动棍子了。
徐镇平把那做得七歪八扭的功课摔在他的面前,说道:“学成这个死样子还敢对先生不敬?徐致远,你想怎么样。”
被醉酒染了风寒又灌了胃痛,徐致远难受得很,却低着头没叫一声苦,只哑着嗓子说:“我想好好读书。”
“你有脸这么说吗,” 徐镇平愤怒地拿戒尺指着那群纸张,“你跟我说说你这学得什么东西?”
徐致远低着头没说话,徐老爷以为他是愧疚了,刚想再把另一件事拿出来训他。只见徐致远朝他伸出了手。
“但我天生笨,学不好。” 徐致远说,“你打吧。”
徐镇平明显怔了一下,徐太太也是。
本来徐镇平就被太太要求不能真的动手,拿戒尺也是充个样子,怒火被条尺度拦着。但徐致远这副大不敬模样,直接把他隐忍着的气给点着了。
徐镇平拎起他的衣领,冷道:“你他妈翅膀硬了敢跟你老子顶嘴。”
“你要打我,我就让你打我,这也算顶嘴……”
清脆的一声响,徐致远挨了一巴掌。徐太太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去拉住丈夫,皱眉道:“徐镇平!”
她感觉得到徐镇平的胳膊在微微的发颤。
徐致远被着一巴掌扇得脑袋嗡嗡响,好像听到俞尧在喊他的名字,一抬头,便看到俞尧站在自己身边,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刚好挡在他与父亲之间。
“致远,” 俞尧看眉心有褶皱,他望进徐致远的眼睛,声如风抚平湖,道,“对岳老不敬,醉酒耽误习课时间…… 这两件事是你做错了,镇平训你便好好听着,不可以和长辈顶嘴。”
徐镇平把手收回去,一甩袖子,哼了声。
虽然徐镇平脾气爆,但不是蛮横无理,打儿子从来是因为徐致远在学习上的问题,他的愤不敢说是来自于望子成龙——因为徐致远的表现从来都没给予他过高的希望,只能说是来自于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我……” 生病的徐致远头昏脑胀,心中少了平时对父亲的恐惧,同时也少了对情绪的伪装,脸上的委屈几乎是一丝不露。他咬着牙沉默了一会儿,但还是听俞尧的话,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对不……” 轻声淹没在痰里,他努力地咳了一声,头转向徐镇平,嗫嚅道:“对不起。”
徐镇平斜瞥了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他咬紧了嘴唇,眼中爬满了血丝,这一刻他好像风寒被压垮了似的,很想大喊一声,却又觉得他们只会把自己的呐喊当成一片孤立无援的落叶,踩在脚下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可是俞尧忽然又说道:“镇平……”
“或许我不该管这么多…… 但是我至少教过致远一阵子,一些事情还是希望你知道的。” 他转过身去看徐镇平,说,“致远很在乎你的看法,他比谁都敬仰你。”
徐镇平蹙起眉头来,看着他:“什么?”
徐致远嫉世愤俗的情绪兀然停止,像个被忽然被抽了老底的赌徒,瞪着红色眼睛,只张了张嘴巴。
“所以你…… 在做出有关他的一些决定时,可以想着和他商量商量。” 俞尧的声音温和,说什么句子都会带着一种柔而韧的请求之意,就像是听者认真盯着倾诉人的眼睛,能让人下意识地感受到一种舒适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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