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尧出手拦住了徐镇平,用微笑和眼神安抚了一下他,说情道:“学生也好,好歹是知识分子。既明也有许多德才兼备、通情达理的…… 女学生,是吧,致远。”
徐致远说道:“谁说是学生了,也可能是老师呢。”
“……” 俞尧喝水的时候呛了一下,也装作清痰掩饰过去,由此总结出经验来,此番谈话不能喝水。
而徐镇平的脸色显而易见地阴了下来——因为既明大学的老师年纪大多数可以徐致远的年龄为单位计数,最年长者相当于四个徐致远相加。像俞尧这般年轻的老师屈指可数,而俞尧相较于徐致远也算是长辈了。
徐致远对徐老爷说:“你拦不住我的,除非他亲口说不行,不然我不会放弃。”
徐镇平忽然站了起来,俞尧赶紧去挡着。但徐镇平只是盯了儿子几秒,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最后还是转身走了出去,说道:“…… 你们聊,我出去一趟。”
俞尧目送他离开,然后盯紧了徐致远,认真说道:“你若不愿公开,可以告诉我不想说,但不许故意胡闹来气你父亲。”
徐致远理着袖子,偷偷地仔细打量他的神色,说:“我没有胡闹。”
俞尧安静地看了他许久,才信他说的话,试探地问道:“是女人…… 还是男人。”
徐致远漫不经心地玩着指甲:“我不想说了。”
“可你……”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我若不愿公开,可以告诉你我不想说。”
俞尧无言以对,只好道:“…… 行吧。”
他跟徐致远待了一会儿,打算起身上楼,但是走到楼梯口总觉得落了什么话没有说,于是又绕回来,双手撑在桌子上,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 你得好好考虑一下,年龄它确实是个问题,不能只因为心往向之就完全忽略这一点,这太过理想了。”
“小叔叔,你知道我的性子的,” 徐致远凑上去,黑眼睛清明无害地盯着他看,说道,“如果我执意呢。”
俞尧不喜欢这样的近距离,于是又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下,被徐致远扶着腰揽了回来。俞尧轻轻拿走他放在自己身上的手,疑惑地看着贴近的徐致远。
“若是真要闹到不可开交,离经叛道的地步,我只会去私奔、去殉情,去干一切挣脱束缚的事。没有谁可以叫我回头或者放弃,徐镇平不行,李安荣也不行。” 徐致远寸寸描摹着他,许久之后才说道,“不过…… 小叔叔大概可以。”
每次这样近距离的聊天,俞尧一蹙眉头,徐致远就想给他揉开,他不喜欢小叔叔皱眉头,尤其是眼眸里正映着他的时候。
“说实话,” 俞尧道,“我劝你放弃会听吗。”
徐致远乖顺地抿起嘴唇来,犹豫了一下,说道:“…… 会听。”
俞尧垂下眼眸来,说:“好。”
先给徐致远一段不加干涉的时间自己去试错,等他碰壁了,想不开了再劝回来,大概还会更听话一点——这样也不失为对徐镇平的一种交代了。
俞尧终于放了心,但徐致远好像有什么话对他说,正巧此时徐太太回来了,还顺手牵回了在外面无头苍蝇似乱逛的徐镇平,她有些莫名其妙道:“大冷天的,你在外面做什么。”
徐镇平被领回来的时候有些尴尬,但气头明显没有消,一步一瞅地上楼了。
徐太太卸下厚重的外袍,问他们晚饭想吃什么,托管家收拾刚买回来的鱼和菜。徐致远一如平常地跟母亲亲近,像是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喊着要去厨房帮忙。
走之前凑到俞尧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说道:“小叔叔,今晚我再去找你。”
第22章 火光
今天缺了午休,俞尧又是容易疲乏的人。徐致远就猜想小叔叔会犯困,于是晚上去敲门的时候,声音放得很轻,俞尧迟迟没来开门。他打开一条门缝,果真看到俞尧在桌前睡着了。
书和笔记在面前敞着,桌上点了一盏昏黄的灯,大概是为了等徐致远留的。
看着俞尧歪头小憩的模样,徐致远心中蕴着轻痒的暖意。这让他想起了小时裹在被子里听雨声,雨脚细密地织着一种安心的舒适感。而这场 “雨” 下得把人心挠软了。
徐致远故意没有去叫醒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身后,俯下身来双手撑着桌沿,把俞尧困在怀里,用鼻尖蹭了一下他的脖子。
“尧儿。”
俞尧没醒。
徐致远私心作祟,像小孩偷糖,偏过头去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他的脖侧。
可俞尧的鼻底仍旧飘着静静的呼吸。徐致远尝到甜头,那咬人毛病的瘾劲又上来,没忍住在吻处狠咬一下,连带着俞尧颈上的红绳也被他啃到。
“嘶……” 俞尧这下清醒过来,睡眼惺忪地伸手,正好把犯罪人的将要撤走的脑袋抓个正着。俞尧眯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是徐致远,被捉住时这厮正纯良无害地叼着他的红绳。
“致远…… 啧,” 俞尧把绳从他齿下拽出来,将被扯出来的银佛重新塞回衣领里,抹了一下脖子的清凉,皱眉道,“你咬我做什么。”
“…… 你睡着了,我叫你起来。” 徐致远若无其事地舔了舔牙齿,直起腰来依着他的桌子说道。
俞尧:“…… 你是狗崽子吗。”
“我属兔,” 徐致远的道理比学问多,淡然道,“我是兔崽子。”
“行吧…… 兔崽子。” 俞尧活动了一下筋骨,他的声音没有多少力气,用手背蹭了下眼睛,徐致远在里面看见了丁点血丝,又想起他晚饭吃得不多,忽然心疼起来。
俞尧拍拍徐致远靠在桌沿上的腿,让他把挡着的温水和药拿来,徐致远于是离开桌子,给他把东西推过去,问道:“小叔叔,当老师是不是很累。”
“还好。”
“你要不然辞职吧,” 徐致远真情实意地说,“在家里歇着,什么时候精力足身体好了,再去工作。”
“工作哪那么容易就不干,你已经十八岁了,怎么还把这些事当成儿戏。” 俞尧叹气,吞完药片拧上瓶盖,说道,“改改你这少爷性子。”
徐致远不乐意了:“我这不是想让你多点时间休息么。你总是这样,我关心关心你,你就说我。”
徐致远说着就闹了脾气,双臂盘着,做出要走的架势,说,“我妈还知道骂完儿子给块糖吃呢,你这每次错怪别人好心也不知道哄,一股子徐镇平的作风。”
“…… 行吧,” 俞尧哭笑不得地把他拎回来,道,“谢谢小少爷关心我…… 这算哄了吗。”
“……” 徐致远不回话,直到自己倔强的脑袋被俞尧摸了一下,这才肯低下头来看他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小叔叔对他温柔迁就了好多。虽然俞尧的为人处世中本来就透着性子里的温良,可徐致远总觉得,自己感受到的温柔跟俞尧对待平常人的那种不一样——又或许是徐致远心里存着 “情人眼”,看什么都觉得别有意味罢了。
俞尧问他过来找他有什么事,徐致远这才做出说正事的姿态来,去把门关好。神色凝重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方纸块,问道:“这是你的吗。”
俞尧不明其意将纸片取来,可随着展开脸上的温和渐渐消失,他仔细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又面无表情地缓缓叠好。徐致远看着他起身走到炉子前,用铁钩将盖拎开。
纸片被丢了进去,火舌将其吞没之后,从炉口伸出了一节跳动的火花,是火焰贪婪嗜夺的手。
俞尧沉静道:“你从哪弄来的。”
“在你抽屉里,拿笔记得时候捡到的。” 徐致远实话实说,看见火光染上俞尧的侧脸,忍不住问道,“小叔叔,你加入了同袍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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