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位同学‘跟您说的东西还不少。” 俞尧倒是笑了,“您是想让我做什么。”
牟先生哈哈一笑,站起身来,绕道俞尧身后,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们那位东洋老爷想结识一下您,望您能拨冗。”
“我并不认识任何’东洋老爷‘。”
“但他认识您,” 牟先生道,“他与我说,他曾在一场晚宴上见过您,您那时在演奏着钢琴,优雅,也美丽极了。他说他第一次见到您时,只觉得惺惺相惜,您一定是他的知音。”
牟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他最近得知您的苦恼,托我转告您,他能够消除您的忧虑,您想在既明待到退休都不会有人发难。同样…… 李编辑也会很’光荣‘地离开熹华社,她想找什么下家,我们都不会干涉。”
俞尧不语,牟先生便留给他自己考量,给了他一张名片,说道:“廿六,也就是三天后,吉瑞饭店会办一场夜会,他希望您能到场。”
说罢,他压低了下帽子,告辞了。
“麻烦您转告他,这真是一份令人反感的见面礼。请他最好在见面前修一修礼仪,” 俞尧取来名片,一只手将其攥成团,放进口袋里,远远地回了一声,“不然我会忍不住亲手教他。”
……
“吉瑞饭店啊…… 是吴桐秋他哥去帮忙的那家?”
“是啊,那家老板姓金,还经常来看桐秋。” 傅书白道。“是他邀请桐秋去参加廿六的夜会的。”
“淮市每隔几个月都会有场大夜会,这个我倒混过几场…… 但关于主办是谁,参加的都有什么人,我还真不知道……” 徐致远一手撑着腮,将身旁的小姐纤细的腰搂过来,轻声问,“你们知道吗?”
小姐们怪他铁石心肠,再过几个月,他就足足够一年没来光顾这里了,来了也不说想念。尤其是他怀里这位当初爬床没有成功的小姐,一个劲儿地嗔这个死鬼薄情寡义,刚枕在他的怀里表演了一个梨花带雨,相思断肠,直到大洋赏到手里才破涕为笑,愿意一口一个 “徐少爷” 地叫了。
徐致远抿了口红酒,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道:“之前追人去了,当然要清心寡欲。”
姑娘们饶有兴趣地问道:“那追到没。”
徐致远不语。
“这还用说吗,” 观察着他的神色,他依在他怀里的小姐拨弄他胸前的纽扣,道,“肯定是那个不识相的不知道徐少爷的好,比起咱姐妹来差得远了,这才重回温柔乡来了,对不对?”
众红花娇柳咯咯地应和道:“是啊。”
“……” 傅书白心想着你们去招惹他就算了,忌讳还一脚踩一个准。于是看了一眼徐致远,赶紧圆场道:“那个我们继续说吉瑞……”
徐致远放下酒杯,忽然把怀里的人扣紧了,小姐娇嗔一声,却感到徐致远的力度很不对劲。被他握着的手臂有些痛了。
“心里是有点难过,” 徐致远笑道,“见过一副美人骨却得不到,只有些轻浮的胭脂俗粉聊以慰藉,放谁谁受得了这落差啊。”
察言观色上无比敏锐的陪酒姑娘立马察觉出他身上低沉甚至有点危险的低气压,空气静了一下。但收了钱,让客人高兴的话还要说到位的,于是哼了一声,离开他的怀里,怨道:“死鬼,怎么失恋了却染了臭文人的味儿,让人听不懂。”
“你哪儿赶得上徐少爷心里的白月光啊。” 姑娘立马随着气氛转变了玩笑的风向,应和道,“瞧瞧,胭脂俗粉。”
“你这俗女人也好意思说我啊。”
见客人有微微缓和的笑意了,场面才有嬉笑怒骂的快活气氛。
被徐致远的低气压逼远了,她们又围到傅书白的旁边来。傅书白进门开始就正襟危坐,好似佛门皈依,遁入空门。见她们有围上来的倾向,双臂往胸前一盘,笑道:“心有家规,恕不奉陪。”
小姐们一片哀声,却宁愿坐在傅书白那里,也不远意去吓人的徐致远哪儿,埋怨道:“扫兴,徐少爷失恋,傅少爷有主,你们来这玩什么啊……”
傅书白下巴一指对面的,无奈道:“问你们徐少爷去。”
“行了,” 徐致远推了一下高脚杯,识趣的赶紧给他续上红酒,他道,“刚才问你们的事,究竟有没有知道的。”
她们回想了半天,话题才回到被扯远了的 “吉瑞饭店” 上。思虑道:“晚会啊……”
“我倒是知道一点,” 一人轻声说道,“只是说出来有点……”
徐致远放到她腿上几块银元:“没事,说。”
“谢谢徐少爷……” 她眉开眼笑道,“我认识一朋友,是梨落坊的主。”
“梨落坊是个民间班子,现在领头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叫做念棠。”
她们其中有人附和道:“哦,念老板,我也认识的。”
“咱淮市租界里那个…… 哪国洋人投资大戏院,刚开张的时候请过梨落坊撑场子,念老板又有本事,差点把经理挤出去,干成那里的一把手。”
傅书白倒是知道这梨落坊,但对这些艺术兴趣不深,于是了解也浅,但也能顺着猜出来:“你是想说他们曾给夜会表演过?”
“是啊,” 姑娘道,“梨落坊自从归念老板管,学了不少手艺,不仅会唱戏,洋舞洋乐器也是精通…… 不然怎么念老板差点接手大戏院呢。”
徐致远:“你继续说。”
姑娘忽然压低了声音,说:“但梨落坊可不止给那晚会提供表演,还提供兔子——经常光顾那晚宴的大商大官许多都好这口,公开场合人模狗样地正正经经,私下里可就变成妖魔鬼怪了。据说啊这晚会每隔几月就办一次,就是让这群人冠冕堂皇地寻乐的。”
闻者哎呦呦地感叹了一串,只不过重点抓得清奇,嗔这年头生意不好做,连男人都过来跟她们抢饭吃。
傅书白和徐致远对视一眼,徐致远道:“知道晚宴的常客有谁的吗?”
“金吉瑞算一个,夜会每次换着地方开,只不过这次开在他家了。还有就是冬建树……”
徐致远蹙眉道:“冬建树不是有老婆吗。”
小姐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可不背这污蔑的罪名啊…… 我只说常去的,这晚宴也算上流聚会,学界的商界的政界的大能都有。卖兔子也是在暗地下进行的 ,鲜为人知,常去又不是代表就去玩兔子的。”
“不过我知道一个,” 一个姑娘插话道,“那个工部局总务处的廖德,他肯定是了。”
傅书白一愣,说道:“…… 确定吗,这话可不能乱说。”
“确定啊,” 姑娘道,“念老板总是骂他最是下手没个轻重,他送过去的手下,只要被姓廖的玩过的,要么伤得不轻,要么回来也要躺上一天。”
徐致远和傅书白若有所思,也没了瞎扯的心思,给几位透露信息的姑娘不菲的打赏之后,在这百乐门中浮华的夜色中,披着一身闪烁的灯光离开了。
“金吉瑞和廖德肯定在吴深院失踪之前就是熟人了,不然当初他怎么会让廖德赊账。熟人最难开口要账,他后来去拜托吴深院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傅书白说,“而且…… 金吉瑞虽然也撬不出吴深院的去向,但他对桐秋的照顾我是看在眼里的。这个不能直接证明他和廖德就是’狼狈为奸‘了。”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只是感觉。” 徐致远说,“你也说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才清。”
“也是……” 傅书白垂下眼睫来,反省道,“我原本觉得桐秋一个平常得也没什么背景学生,被忽然被邀请到那种规格的聚会上,定然有什么不对劲。可知道邀请着是金吉瑞时,警惕心却放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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