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的……
——好歹比这臭小子年长十一岁,陆爸爸还能怕了不成?
陆景自个儿做好了心理建树后,便放宽了心。
铃声一响,乔以棠将卷子一翻,夹着水笔往桌兜里一塞,便起身飞快从后门出了教室。
下午多了两节自习课,是晚自修临时调过来的,这会儿早就过了平常的放学时间。
十分钟前,陆景来了消息说到了。
天色微阖,走廊上一早亮起了灯,照得簇簇勒杜鹃影影绰绰,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来,三两成群,乔以棠一路急行狂奔,急赶慢赶,是怕那祖宗久等,更多的却是无法自抑的迫不及待。
太久了。
他想,他都多久没好好看过他的阿景了——
不管陆景是真的忙,还是意识到了什么有意避嫌,他的阿景,总归无法对他置之不理。
最后三格阶梯就在眼前,乔以棠长腿跨过,三步作一落了地。
一楼大堂拐角竖着一块仪容镜,平日专供师生正装整仪之用,乔以棠匆匆经过,又急急刹车,绷直了双腿,脚后跟一蹬,顿了一秒又迅速后退两步,挺胸立正,对着全身镜摆正衣领抻直袖口,胸口的校卡坠得衣领变了形,他伸手一扯,便将校章收好往兜里塞。
末了还不忘左左右右规整好头发。
理完仪容继续走,这回他刻意压下了跨步与频率,试图摆出从容淡定的一面——奈何心不由我,再三算好的步履只堪堪迈出到第十步,便又不受控地自主提高了频率。
一个月没见了,叫他怎么淡定!
透凉晚风拂得延绵的紫红簌簌作响,少年劲瘦的身影从中飞快掠过,心间翻起的陌生躁动,像是鱼泡眼的水不断持续加热升温爆开,他急切,他殷盼,偏又心生怯怯。
像是近乡情怯,踏出校门之际,心里蓦地冒出股别扭劲儿,他咳了两咳,借势将那点儿雀跃强压了下。
出了校门口左右看,既不见黑色迈巴赫也不见熟悉的人影,乔以棠刚松口气,忽而眼角黑影一闪,脚下冲劲没能及时收住,直直撞了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撞上乔以棠后一个劲儿地埋头道歉,他身材高瘦,一身牛仔裤T恤简单日常,低着头只看到他剃青的鬓角和用发胶胶得牢固的头顶。
乔以棠虚扶了一下对方,“没事,是我没看路。”
说罢松手退了一步,抻着脖子四下找人。
校门口车来车往行人纷杂,唯独不见他家祖宗,乔以棠怕是自己看漏眼,还特地又连沿着角落细找过去,一遍未完,便有一道男声在身后响起:“这位同学,你们这是放学了吗?”
是刚才撞上的中年男人,乔以棠找不到人正泄气,当他是来接孩子的家长,也没正眼看人,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嗯。”
“怎么人那么少啊?”
“就高三和初三上课,其他年级下周一开学。”
“哦,这样啊——”
乔以棠越过他想往前走,男人却又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不同年级的放学时间都一样吗?”
乔以棠眉头微蹙,还是耐着性子答道:“差不多。”
“学校环境还不错吧?”
“还行。”
乔以棠是第一个冲出教室跑出来的,这会儿校门口才陆陆续续学生出来。
那男人盯着校门口,还在问:“现在学生应该都出来了吧?”
男人的问题越问越细碎,不像来接孩子的家长,倒像是来套话的,乔以棠不由得低头看了他一眼。
他长得高眉深目,眉头稍一折,眉宇间便带上了凌厉的煞气。
男人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以棠!”
马路对面突然鸣了两下喇叭,陆景降下车窗,冲着这边喊了一声。
古板笨重的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车大灯射出两道明亮的光带,劈开了黄昏下似是而非的迷茫,在将暗未暗的暮色中坐落着一份独有的低调与安然。
乔以棠转身就走,转眼将男人抛在了脑后,他行色匆匆,注意力都放到了马路那边,自然也就没注意到男人匆匆回过神后的一脸震惊。
“你——”
男人还想说点儿什么,乔以棠早已到了马路中间,那腿长步子大的,男人跟着又了追了几步,乔以棠却开门上车了。
迈巴赫很快启动加速离去,男人怔愣着站在原地,他无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脚下突然踩着了点什么,低头就见地上落着张附中校卡。
覆着钢印的一寸照上,大男孩衬衫白净,五官硬朗。
正中Z大附中校名黑体醒目,往下是班级和姓名。
理科实验班,乔以棠。
“乔——以棠。”男人低低地念出了声,拿着校卡的手突然失控般颤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就。。。剧情需要,没有说Z大不好的意思,就当是我虚构出来的一所高校吧。
高考主动滑档的事是真有人,我高三的学霸同桌就是,明明是一档院校的资质,却留在广东读了Z大,班主任约谈过她无数次,最终她还是坚持了自己,去了Z大。
我一直认为,真正优秀的人,是那种能提前很早就规划出自己人生并按部就班一步一脚印走出来的人,或者途中会有什么机遇或意外导致另外一个结果,但首先他们会对自己的未来负责。
这周家里发生了件大事,情绪实在不高,过客与归人,新生与永逝,总是无常又无奈。到底还是感谢有姐妹还愿意跟着这篇文,赶周六晚发上来,还是过了十二点了,姐妹们晚安。
第78章 记忆隆起
乔以棠上车,柴小协突然顿了三秒,紧接着中控屏幕显示车载蓝牙自动连接,随后车内响起了风格迥异的流行乐旋律。
陆景:“……”
车里气氛诡异,乔以棠灵敏地从手机里抬头,“?”
“没事儿。”陆景深吸一口气。
迈巴赫像起航的星舰长舟,划开了霓光流彩的夜幕。
车里气压还是有点儿低,陆爸爸开着车,从后视镜瞪人,没事找事训斥道:“安全带系好,别一上车就玩儿手机!谁教你的臭毛病!”
乔以棠呆住,几秒后抬起手,勾住胸前那条三指来宽的黑色安全带,编织带松了又紧,“啪”一身打在身上。
“系着呀——”他像是受了委屈,低低的嗓音里透着一股丧气的味儿。
哦豁,连好好说话都不会了!
结合被叫家长这事,陆景确定这小子是真在搞事。
但开车不分心,他默默收了声。
待会儿吃饭面对面坐下,还怕这小子跑了不成?
天边最后一道焰霞消失在地平线,夏季雷雨天阴晴不定,唯有靛墨在寥寂夜空下铺展成幕,路灯沿道连点成线,正值下班晚高峰,高架桥上车灯璀璨,逶迤出瑰丽的长曝光残影。
吃完得赶回校家长会,去不了太远的地儿,陆景瞄一眼导航,果断打了转向灯从最近的岔口下了桥。
迈巴赫缓缓驶入街区,地铁口涌出人群,有转头就扎入社区农贸市场的,也有拎着超市购物袋急急往回赶的,街边的小档口错落开来一溜儿菜摊、水果店、卤味店……
一个外地小伙儿在凉茶店门口喷出了人生第一口癍沙,操着生硬广普的凉茶店靓姨笑着摇头说:“靓仔这点儿苦都吃不得。”
几步开外的面包屋开了炉,浓郁的烘烤香味儿扑面而来,勾得路过的小娃儿没忍住啜了手,拽着妈妈低头便往里头冲。
拐角一家童装店拉下了卷帘门,快递小哥把车停在路边,嘹起嗓子对着电话喊:“怎么今天没开店啊……行,那我把快递放隔壁了!”
“锵——”,伴着孩童的嚎哭,还有大人隐约的哄骗,是不知哪家的调皮孩子在家摔跤碎了碗……
车窗缓缓降下,雨前焦灼的热浪裹挟着市井的嘈闹涌入车内,小小的空间里像被注入了蓬勃生机,色彩忽地鲜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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