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中是坐落在羊城里的一所百年老校,省直属重点高中,重本率首屈一指,教学质量与资质在省内几乎无可匹敌。
是一所常年出现在习题教卷封面上的传说中的学校。
乔以棠心里有数,如果不是方舟凛,单凭乔奶奶跟方老太太的交情,方家不可能费那么大劲为他找到这么一所学校。
再不对付,方舟凛这个人情,他也都欠下了。
所以对于方舟凛各种傻逼兮兮的挑衅,他从不正面杠。
国际班,说白了,就是省内的权贵们在附中捐这捐那整出来的一个班,是附中单独圈出来“豢养”一群不学无术的二代们的地儿。
至于成器的那些——诸如方舟予之类——不用家里发力,自己都能考进来。
方舟凛在国际班混得很开,同班不少眼熟面孔,都是或多或少一起玩过的圈里人——小少爷在国外混不来,回国了倒是如鱼得水。
相比起来,乔以棠就是个异类了。
国际班默认是给一帮二代们刷经验值镀金的跳板,连成绩都不计入年级排名,可开学不到一个月,转校生乔以棠横空出世。
从开学摸底考,到周考段考随堂考,不论大小考,乔以棠都稳居年级第一,并且小题基本零错率,大题解法独道,思维开阔。国际班成立的这么多年来,老师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学生,当下钛合金眼都开了光!
即便乔以棠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下课时间,班里闹哄哄的一片,扎着半丸子头的女生拉开乔以棠前桌的椅子,把练习册压在桌面上摊了开来。
“乔以棠,给我讲讲这题呗?”
明显修过腰线的校服衬衫裹着少女玲珑有致的身躯,搭着刻意收短到膝盖以上十公分的短裙,手臂稍微抻得高一些,就能看到苗条的腰线——这套私改过的校服,国际班的女生人手一套。
乔以棠在卷子上勾画的笔尖一顿——那是实验班特供,科任老师私底下发的。
少年人眉眼俊美,沉默的模样相较起同龄人来别有一番酷酷的劲儿。他飞快扫了那题一眼,接着从桌角一摞书里抽出一本练习题,翻开推了过去。
“过程在这。”他说着,抽出被压的卷子又重新划拉了个数字。
袁亚看也没看那本子,“给我讲讲嘛,我看不懂。”
乔以棠皱了一下眉,微微倾过去一点,“怎么会看不懂?”
他翻开数学课本某一页,“这个公式,变形一下……”
他丝毫没察觉到少女的心思,低着头在稿纸上将题目推算了出来。
袁亚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乔以棠。
乔以棠是标准浓颜,锋利的眉骨压在深刻的眼窝上,鼻梁笔直高挺,面无表情时很是显凶,但睫毛又密又匝,适度软化了五官的锐气,眼珠子乌沉乌沉的,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像把人装进了心底……
乔以棠:“?”
袁亚迅速坐好,摸着头发微笑。
不远处窗外,方舟凛被几个同学拥簇着。
他出国两年,没有学成归来不说,还因档案太花,为进这号称羊城第一的附中,得“屈尊就卑”地从高二读起,被同班一群平均年龄十六上下的小毛头拥簇着“凛哥”前“凛哥”后地叫。
视线透过窗户落在教室后排,有人用手肘戳了戳方舟凛,“哎,凛哥,你那小老师在泡你心上人呢!”
月考逼近,下课时间出来走动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窝在教室里刷题背书,零星出来几个上厕所的也都步履匆匆,就怕跑厕所浪费的几分钟里比别人少记了几个单词——只除了国际班。
此时大半条走廊上几乎都是他们班的人在晃荡。
方舟凛正跟身边的人聊NBA季后赛现场,冷不防听到这话,脸色一沉,冷冷道:“少他妈恶心人!”
一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起哄:“哦——小老师恶心,心上人不恶心对吧!”
在国际班,混日子才是常态,真正的精英如方舟予之流要么去了实验班要么早早留洋,剩下一帮高不成低不就的纨绔,凭着家境好起点高,进附中也就博个面上有光的个名头。
徐青手臂搭着方舟凛,“怎么了,不高兴?”
“是你存心不让我高兴。”
方舟凛肩头一耸,避开徐青的手,徐青见他是真不爽,说:“行吧,看哥们给你出出气!”
“小心尖叫鸡削你。”旁边有人打趣。
徐青不以为然,“尖叫鸡?你同我讲笑?借她十个胆都不敢!”
尖叫鸡是国际班的班主任,此人尤爱黄衣,鲜黄色的衣服一周七天不带重样儿地换,口红永远是Dior 999,艳黄衣服配上一张刚吃完小孩似的血红大嘴,看起来就是一只人形尖叫鸡。
国际班的学生来头一个赛一个大,尖叫鸡谁也惹不起,只能把他们供成了祖宗。加上学校的升学率不指望这个班,因此她的日常工作就是哄祖宗,日子一久,练出一身无敌的和稀泥功夫。
把一帮祖宗们们哄乖了不闹事,家长也舒心,逢年过节就不会少了尖叫鸡的好处。拿人手短,大部分时候,只要祖宗们不闹出惊动到学校的麻烦,她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那倒是,徐青他舅就是尖叫鸡的老公的顶头领导!”
众人哄笑声中,方舟凛倚着走廊柱子,眯起眼看着徐青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走进教室。
教室里乱糟糟的,女生拿着小镜子化妆,男生绕着讲台打闹,空中还有作业本飞来飞去,唯独一个乔以棠,桌上摞了半米来高的书,面前还摊着写一半的试卷。
“Yoooooooo~”
一声响亮的哨声响起,突然从讲台方向飞出一块三角板教具,众人笑骂着躲避纷纷,三角板在空中刮出一道凌厉的风,往乔以棠那方向飙了过去。
袁亚尖叫一声,往后退两步蹲到了地上,乔以棠飞快起身,迈开半步抬起手臂,徒手抓住了来势汹汹的三角板。
“哗啦——”
桌面上大大小小的书本练习册轰然倒地,尽数落在袁亚身上。
闹哄哄的教室先静了一秒,随即又沸腾似的发出一阵阵鬼哭神嚎。
“傻逼!”方舟凛倏地站直了身子,忍不住骂,“脑子进水了吗!!!”
袁亚还在那儿,要是躲避不及时,被三角板来上一下,那就不是惊动尖叫鸡的问题了!
虽然这么骂着,方舟凛却一步没动。
教室里,徐青笑嘻嘻地跑过去帮忙捡东西,被乔以棠拦了一下,他眼底冷光一闪,乔以棠刚弯下腰,就抬起脚踩了上去——
下一秒,徐青跌坐在地上。
方舟凛一愣:我擦?
然后就见乔以棠朝徐青伸出了手。
徐青这一跌相当跌份儿,一时还有点儿状况外,乔以棠把人拉起来,拍拍他衣服,又说了句什么话。
隔着走廊都能看到徐青的脸色相当难看。
“这小乞丐看不出来还挺狠……”方舟凛喃喃自语。
他身边的几个同学也惊呆了。
“不是说他打不还手骂不回口的吗?!”
身边有人问,但方舟凛已经听不到了。
他的视线越过教室的哄闹,跟乔以棠对上了。
乔以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方舟凛眼角一抽。
他就是讨厌乔以棠这副样子,明明寄人篱下,穷得连书都读不起了,还一副什么都瞧不进眼的样子!那模样拽得好像全天下就他一人进化出了高等生物复杂精准的大脑似的,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单细胞草履虫。
羊城是一个没有秋天的城市,九月依然燥热的风吹在脸上,没有半点的爽利。
方舟凛更烦躁了。
乔以棠走出教室,来到方舟凛面前。
走近了方舟凛才发现他手里还拿了一叠试卷。
——以及,方舟凛震惊地发现自己比乔以棠矮了半个头!!!
身形差异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乔以棠神色平静,周围的人却纷纷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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