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清净。
他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
离开了那些推杯换盏的社交场,这季节穿着外套走在羊城大街上就跟脑子有病一样。
他在脑海里复盘了刚刚结束的闹剧,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成年以后,社交圈子相对固定,这种一上来就把他定位为冤大头的傻逼真的很少见了,也不知姑姥姥怎么跟人介绍的自己。
老人家一番好意,他自然不能去质问,但这不妨碍他找上陆太太。
陆景拨通了陆太太的电话,那边拖了许久,才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女声:“喂?”
陆景:“妈。”
陆太太那边惊讶:“哟?这打哪儿来的仙人,怎么今儿个有空下凡啦?”
陆景:“……”
他无奈,拖长了声音又喊了声“妈”。
“小陆先生。”陆太太声音正经严肃,“您这位大忙人呢,没事不冒泡,冒泡了必定有事,现在咱有事说事,别撒娇。”
行吧!小陆先生从来都拿他妈没办法,只得直切主题:“姑姥姥给介绍了个对象,这事您知道吧?”
陆太太不以为然:“怎么?”
陆景了然:“您授意的?”
陆太太“啊”了一声,算是应了。
“妈,算我求您了,别闹了行不行?”陆景说,“我这过得好好的,能不能别给我找茬?”
陆太太:“怎么?不顺利么?那别急,以后慢慢来。”
还有以后?
陆景脸色一变,“别人家父母逼婚是为了抱孙子,你呢,你图什么?”
他的性向是天生的,陆太太再明白不过,今晚那情况,他都不知道怎么吐槽好。
“你以为同性恋就能逃得过逼婚?”陆太太在那边嗤笑了一声,“呵!天真,同性婚姻国外都合法多少年了!”
陆景尝试着跟她讲道理,“您就说,这逼婚有什么意义吧!别人家逼婚是为了开枝散叶子孙满堂,您呢?这就是成了,儿媳妇都不算,孙子更别想!省省心,大伙儿都轻松点不好吗?”
“诶?”陆太太恍然大悟,“意见这么大?看来这个对象是令我们小陆先生很不满意啊!”
陆太太如果讲道理,那小陆先生也不是现在这个小陆先生了——他那别扭骄纵又自我性子,是亲妈传承。
“总之——”陆景深吸一口气,“这事到此为止,没有下次了。”
陆太太嗤笑一笑,“怎么?我要不消停你还能跑?”
陆景想死。
他并非追求极致单身,青春年少的刻苦铭心是经历,但还不足以影响他未来,在外求学那几年,身边追求者来来去去,他也不排斥甚至尝试过去接触、接受。
可感情这码事,还真得看缘分。
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要真遇上了,谁愿意孤零零地把人生过成狗生?
跟陆太太的沟通毫无见效,陆太太十分明确地表示,这个不适合,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没完没了了这是!
于是决定把穿针引线的方舟廷拉出来暴锤。
他拿陆太太没办法、对姑姥姥没辙,难不成还治不了一个方舟廷吗?
结果号码还没调出来,方舟廷电话就先打进来了。
陆景盯着屏幕看了三秒,狞笑着接通了电话。
“景啊~我命好苦~”那货居然还敢找他哭惨?
“苦?你还敢叫苦?”陆景冷冷道,“是爸爸最近太宠你,你都忘了自己是孙子了是吧?”
“这辈分也忒乱了——”方舟廷一头雾水,“谁又招惹我们小陆先生了?你乖啊,我这会儿等飞呢,有什么事等我回来说。”
陆景一愣,“你干嘛去?”
这人不是回老宅交作业顺带汇报相亲进度去了么?大半夜的等什么飞?飞哪儿去?
机场VIP候机室里,方舟廷蹲在角落凄凄惨惨,“小王八蛋又特么搞事!上次未成年酒驾被抓还没捋平呢,这会儿又在酒吧把人脑袋给开瓢了!!他爹走不开身,他妈签证过期,我倒好,什么时候不好回家偏就今晚回了!这不正好送上门么!”
小王八蛋大名方舟凛,方舟廷三叔的儿子,是方家最小的孙子,在方家老大跟老二娶妻生娃之前,稳坐幺孙之位,是家里的吉祥物,自小众星捧月,说白了,就是熊孩子遇上一帮熊家长,宠坏了。
方家跟陆家都来自粤省东部的潮鮀地区,方家原是当地颇有名望的氏族大家,上一代在敏感时期漂洋过海扎根在外,后来时政渐明,才又陆续回迁返乡,在当年好是出了一阵风头。在有条件的人家相继外迁的时期毅然举族回国的这么一个家族,对“溯本求源”有着异常执着的。
“我小婶婶听完两眼一翻都快背过气去,爷爷当场拍桌,马上要那小子回来。”
方舟廷是个典型的富N代,仗着上头有个当家的大哥在,吊儿郎当胸无大志,比上不足,但比起下面那个令人秃的混世魔王小堂弟还是绰绰有余的。
“早干嘛去了。”方家那些长辈对方舟凛的纵然,陆景早就见识过了。
“就是咯!还不是他们惯出来的!”方舟廷也有气,“当年把他丢老家说是为他好,回头又心疼得不行,老觉得亏钱了他,巴不得捧手心里哄!现在好了,那混小子在国外没人管着束着,能浪上天!他倒是怕方舟予,可你看人家方舟予理他么?”
方舟廷吐出一口气,“——家里也没人敢去指挥方舟予,到头来还不是得我去?!”
方舟凛是小魔王,那方舟予就是大魔王,一个是家宠,一个是镇宅神兽,就只有他可怜弱小又无助,谁都能来搓圆捏扁。
方舟廷逮着陆景哭唧唧,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
陆景:“连夜赶去?”
这是直捅心窝的痛啊!方舟廷不管不顾VIP室里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嚎道,“红眼航班啊!!这不是摆明了要我命么!!”
方二公子这辈子没吃过苦,让他在这个时间连续搭十几个钟头飞到大洋彼岸去逮人,简直丧心病狂。
陆景突然解气了。
“行了——”陆景被他嚎得脑壳子疼,把电话拿得远远的,“你就是社会主义的那块砖,哪儿需要往哪儿搬。”
方舟廷嚎得太惨,很快话筒那边传来了地勤人员关切的询问声,陆景嫌他丢人,心想这报应倒是来得快。
“闹我去相亲那会儿你那鸡汤不是一筐筐的么?浇浇自己呗!洗涤心灵嘛!”陆景也想幸灾乐祸,可惜他这会儿也烦得要命,他没好气道,“托你的福,我好日子到头了,陆太太下定决心来闹我,我得先避避风头。”
方舟廷一愣,“上哪儿避去?你孤家寡人的能去哪儿?”
陆景:“……”
他闭了闭眼,从牙缝里一字一句道,“鮀、城、不、是、地、方?”
“啊?”方舟廷眨眨眼,“收拾包袱回乡下?”
“参加同学会不行吗?不是你说二班有同学会?”
“那你也不是二班的——”突然方舟廷一拍大腿,“你要回去?!那好,正好帮个忙!”
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的陆景:“???”
小城十年如一日,道路两边的木棉树郁葱成排,映得老旧的建筑颜色又深了几度,曾经满大街跑的摩托车如今变成塞出几里外的私家车,碰上学生放学,更是轻易动弹不得,光是校门口附近的路口,每次至少得等上三四个红灯才通行。
其他变化倒不大,城市发展似乎陷入了僵局。
排着车龙,好不容易开过红灯,蜗牛一般前行不到二十米远,又被堵在路中间动弹不得了。
接送孩子的家长全挤在校门口,没有交警指挥,许多找不到车位的直接打了双闪,把车停到了马路中间,陆景这一路开来,光是在这段不到两百米长的学校路段就堵了半个钟,前面一辆飞度原本开得好好的,结果一到鮀中正门口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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