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仰着头看他,看久了颈椎发酸,皱着眉歪了歪脖子,乔以棠走到他身后,撩起他颈后长发,在他脖子上一下一下捏着。
“——下学期要备考高三了。”
乔以棠指腹微微施力,温热的触感沿着颈椎后一层薄薄的皮肉发散开去,有点儿痒,陆景不安分地动了动,发丝落下来,在指间的摩挲中簌簌作响。
“我想尽可能多地将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学习上。”乔以棠的声音很沉,像是在说服陆景,又像在说服自己。
陆景眉头微蹙,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乔以棠的陈述实在过于平和,挑不出毛病。
“住了校,可以省下路上的时间,也能参加晚自习,就是没办法给你做饭了,但我周末会回来,一周一次,你看可以吗?”
陆景有点儿呆,又有点儿难受。
就跟亲手拉扯大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坚决要外出独立生活了一样。
他缩着脖子,整个人往后仰,头发乱糟糟地披着,乔以棠手指微动,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顺着他下压的姿势挤进了陆景衣领间。
乔以棠垂眼,眸色很深,浓睫微敛时极好地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一如当年初见,他俩隔着方舟凛远远对望的那一眼,纯粹而平寂,然而在更深的眸底,又仿佛多了些汹涌暗流。
那是一双属于男人的眼睛——
陆景蓦地一惊,哆嗦着蜷成一团滚进沙发,跟乔以棠拉开了的距离。
像是心虚,可也说不清心虚什么,只能欲盖彰弥地将脸埋进手臂里,深呼吸缓了气儿,才磨磨唧唧地蹭着手臂露出半张脸。
少年蹲在地上,揉着拉斐尔的脑袋,把傻狗逗得直哼。
那手刚还给他按摩呢!怎么就跑拉斐尔身上去了啊……
陆景撇嘴,颇为不爽地瞪着拉斐尔。
“景哥,要是你觉得不方便——”乔以棠撸着狗,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我就不住校了。”
孩子都这么说了,陆景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跟他说书别读了留家里给我当长工吧!
“怎么那么爱学习啊……”陆景嘀咕着,又转回了臂弯里。
他默默当了一会儿鸵鸟,而后懒懒地撑起了身子。
“行吧。”陆景视线从桌上的申请表扫过,“想去就去,前途攸关,是该好好准备。”
陆景从沙发上爬起来,学着乔以棠盘腿而坐,手指在膝盖一下一下地敲着。
“我不担心你成绩,就是专业和学校,你自己有没有想法?有中意的学校,就趁寒假有时间飞去看看;要都不满意,想申请国外学校,那我让人帮你准备资料。”
乔以棠一向有主意,大部分时候,陆景这个家长除了物质上的支援,别的方面都使不上劲儿,孩子既然喜欢读书,那便给他最好的。
“反正也快放假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研究研究,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我希望你多从自己角度考虑,天赋也好,爱好也行,你想学什么,或者喜欢什么,都没关系,尽管去,什么专业前景就业形势都不用管。我们家不差钱,哪怕你想考烹饪学校去当个厨师,我们也能扶持出一间七星店来。”【注】
他一个堂堂国际顶级艺术家,也不嫌开口闭口钱钱钱的太过俗媚。
乔以棠仰着头,没接话,就用一种很深很沉的眼神凝望着陆景。
陆景忽而感觉脸上有点儿发烫,他不知道今晚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几次三番在这个小屁孩子面前羞赧晦涩。
少年的轮廓已经出落得足够硬朗,锋锐的眉目,宽阔的臂膀,漂亮的肌肉线条,无一不彰显着他的年轻、英俊,以及魅力。
艺术家对“美”有很高的敏感度,就像美术生无法抗拒体态健美、比例完美的大卫像一样,被那双漆黑的眼睛这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陆景忍不住喉结微动,一阵口干舌燥。
十七岁的乔以棠,真的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觉察出这点的陆景顿时有点儿慌,没出息地又哆嗦了下。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忙昏了头,怎么对着自家小孩儿就撒起了癔症?
他磨着后牙槽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怎么不说话?你小子该不会真想去学厨吧!!”
乔以棠:“………………”
【作者有话说】:
【注】纽约七星俱乐部成员店,即米其林三星+纽约时报四星,西餐的最高评级标准。
小陆(震惊脸):你说!你是不是真想当厨师!?
小乔(棺材脸):…………MDZZ
第52章 乔以棠被甩了!?
化学老师收了卷子前脚刚走,美术课代表哒哒哒地冲上讲台宣布:“美术课自习!”
“诶唷!!”靠窗方向有人吼,“鸡哥这不争气的!昨天麻将又输了吧!”
美术科任姓邵名基,小名烧鸡,昵称鸡哥,一点也没艺术从业者的自觉,独好搓麻将,但牌运奇差技术又渣,每次都输得课都不剩。
“让我看看这次是输给了谁!!”
话音刚落,一沓卷子卷成筒状从窗外敲了上来,“输给了我,怎么?”
周围一阵偷笑,那人立刻捂着脑袋把头埋了下去。
老杨进了教室,让课代表把卷子发下去,“不用猜了,下节课我的。”
新鲜出炉的物理卷子,一摸都是热乎的。老杨发了卷子就走,班长收完住宿申请追了上去,交完回来,逮着班上几人逐一通知:“下周考完试别走,留下来帮忙改试卷。”
乔以棠赫然在列。
过年临近,学校赶着出成绩排名,便把各班骨干拎过来打下手,人手一份选择题答案,依葫芦画瓢地改下去。
一整个下午,年级办公室里埋着一溜儿脑袋。
每人边上两叠卷子,一叠改好的,一叠没改的,每隔一阵就有老师过来把改好的拿走,秋收麦子似的利索。
累了各自各休息,缓了那股劲儿又再埋头继续。
数学卷选择题没被扣分的全级不超过五个,乔以棠的笔迹铁画银钩,封了卷也能一眼认出。
“乔以棠你选择题满分!”课代表扯着隔壁认真改卷中乔以棠咋呼道,“两道错率最高的都全对!你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乔以棠头也不抬道:“不是脑子构造问题。”
课代表:“???那是运气问题?”
是“不会做就选C”的魔法?
乔以棠嘴角勾勾:“菩萨保佑的问题。”
课代表:“……”
卷子改完下午四点多,时间不早不晚的,一群人开始讨论晚饭出去吃。
乔以棠活得像个独行者,收拾完东西就想走,被班长喊住:“乔以棠,晚上吃火锅,你也一起呀!”
乔以棠下意识想拒绝,老杨却在一边说:“去吧去吧,放假了放松一下。”
说完又叹:“年轻真是好啊,没有人永远十七岁,却永远有人十七岁。”【注】
明明又矮又黑其貌不扬,那语气那神态,却无端令乔以棠想起了光影飞掠中,陆景那张俊美无俦的侧颜。
陆景说,十七岁就该有十七岁的样子……
于是脚下一顿,应了声:“好。”
放了假,就再没封印能镇得住这帮牛鬼蛇神,光是聚餐不过瘾,当着老杨的面,他们又起哄吃完去电玩城、唱K,或者网吧,老杨从卷子堆里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当我死的呢?”
其他老师都笑了。
什么重点学校实验班的,年岁摆在那儿,朝气冲动压不住。
一群人呼啦着下楼,刚出教学楼,撞见方舟凛蹲花坛边发呆,屁股下戳着个篮球,一见人群后的乔以棠,马上跳了起来。
“上哪儿去?”
班长说:“吃川锅,贺寒假,你等袁亚呢?”
袁亚是国际班班干,也一块儿留着改卷了,班长又说:“尖叫鸡喊她帮着收拾呢,应该快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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