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没舍得让他这么纯吃青菜,乔以棠起身去洗手,回来剥起了虾。
少年的手算不得漂亮,手背皮肤刚沾了水,带着点儿皴裂,看得出以往没少干粗活,但糙感的瑕疵影响不了修长的指形,陆景托着下巴,心里暗忖该给这小孩儿配点儿润手霜了,这骨节分明的十指磨砺成这样,真是暴殄天物。
乔以棠干活是真的心细,剥完了虾壳还用牙签剔净虾线,蘸过一遍蒸鱼豉油后才放进陆景餐盘。
“你赶紧吃,这虾凉了就腥了。”
陆景“哦”了一声,夹着剥好的虾往嘴里送。
两人边吃边聊,陆景说:“饭堂吃饭有餐补,吃腻了可以叫外卖,或者后街有不少小食店。”
但实习生不是正式员工,没有员工卡,一般都得自己先垫着。
——其实陆祖宗自己也没有,他俩是拿沈祈嚣的卡刷的饭。
小陆总难得这么接地气,跟着普通员工一块儿挤食堂,也就是来得早,没几个人过来围观。
乔以棠:“你想吃什么?明天我去给你打包?”
“不用。”陆景对自己的破胃心里有底,哪里敢在外面的小食店乱吃,“沈祈嚣会送上楼。”
乔以棠剥完虾又从炒肉里往外挑葱段,“那明天你别下来了,我自己过来就好。”
陆景睨着他:“嫌我碍眼啊?”
乔以棠把挑好的肉拨到陆景餐盘里:“是怕你吃不好又要胃疼。”
两人又聊了几句,然后各自吃饭。
陆景没什么胃口,很快就停了筷。
食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窗口排起长队,阳光透过玻璃落在桌角,陆景开始犯困,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餐盘,不一会儿饭菜就糊成了一坨。
乔以棠看不下去了,把汤推过去:“吃不下你就喝点儿汤。”
陆景兴趣缺缺,“食堂的东西你真不觉得难吃吗?点什么都同个味儿。”
乔以棠:“你问我啊?”
他一个身强体健正长身体的大小伙子,又没小陆先生那些个破毛病,能挑剔啥?
陆景意兴阑珊地摆手,“行了,你吃吧,别理我。”
他托着下巴看了乔以棠片刻,问:“下午回学校拿成绩?”
乔以棠点头,“嗯,然后就正式放寒假了。”
陆景:“还半个月不到就春节了,你回老家吗?”
乔以棠反问:“你回?”
陆景失笑:“我回哪儿?我家都迁来羊城好些年了!我是想你用不用回家祭祖,鮀城传统不是吗?”
陆家是搬来羊城长居了,但陆家祠堂还在老家,陆总逢年过节都得循着传统礼节回去祭祖。
乔以棠沉默了一会儿,说:“老家没人了。”
他离开鮀城有多落魄,就衬得如今陆景待他有多好。
“爷爷骨灰撒大海了,没立坟,后来奶奶走了,也同样撒了,他们连牌位不都肯立,因为供养牌位要托关系,还得花钱,他们舍不得,说走就要走得干净,无所谓这些虚的,让我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活出个人样来,他们也就瞑目了。”
说到这,乔以棠很局促地笑了下,那笑不带笑意,是苦笑的味道,“是我没用,不能让二老放心,临行前都挂心着我,我其实都记着,现在做不了的、还不清的,我全都记着,用不了多久,毕业了,工作了,就给他们一一补上。”
老人家到最后都惦念着他,宁可有悖风习沦为孤魂,也要最大限度地为孤独无依的孙子减轻负担。可纵是老人有遗言,小地方也生流言风语,陆景完全想象不出,乔以棠当初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独自去面对这一切的。
陆景突然就想给自己一下。
好好的干嘛提这事儿呢!让孩子伤心了吧!
“都过去了。”陆景拍了拍乔以棠手背,“现在你想干什么就放开手去干,立碑造墓设牌位,该补什么补什么,乔爷爷乔奶奶那么疼你,再上心都不为过!”
乔以棠认真地看着陆景:“爷爷奶奶的事,就留给我自己来吧。”
他现在是吃穿用度都不愁了,可终归还是靠的陆景。
陆景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番欲言又止后,笑着说:“行啊,那就看我们小乔的了!”
两位老人是乔以棠年少的遗憾,是对生活与苦难的无能为力,陆景见不得乔以棠情绪低落,便哄乔以棠说:“晚上我们去吃大餐,庆祝放寒假!”
【作者有话说】:
就让小乔放弃保送,开始从现实需要的层面去改变方向,学着去给小陆爸爸帮忙吧~~小陆爸爸对公司管理方面很头疼呢毕竟~~
新时代二十四孝乖儿砸小乔好难一男的,不仅要做饭煮菜读书照顾陆废材最后还得为拔拔的公司操碎了心~
第56章 性感小乔,在线发钱
苦难磨砺了乔以棠,同时也锻造了他坚韧而强大的灵魂。
他性格稳妥,自控力强,去枝留干利落干净,没人会否认他可靠且强大。
他大脑里有精准的规程,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怎样才能达到预计效果,全都一清二楚,或许期间会有短暂的迷惘,却很少犹豫,总能花最少的时间权衡利弊摆正目标,极少会在某些事上长时间地迟疑。
除了陆景。
——当然,他也没怎么迟疑,因为就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不由自主地疾奔在那条名为“陆景”的匝道上了。
陆景就是他笔直坦阔人生大道上的分岔口。
明明下定决心“疑罪从无”,可内心就是止不住躁动。
陆景是他的不可抗力,超过了他对这个世界所有感知的总和。
这种濒临失控的临界感,让乔以棠长时间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他像站在山峦之巅,四面罡风,稍不留神便会堕入那潭名为“陆景”的深渊之中。
许是灾难连连的过去令他对失控有着强烈的本能排斥,他不甘于就此失控,理智与情感拉锯着,总是在他将坠未坠之时稳住了他。
寒假实习并无实质,一来时间短,二来时间段不对。
乔以棠本想了解陆景的工作内容——除却单方面的情感纠结,他确实有心早日定下专业方向,帮陆景分担压力。
但陆景这阵子最费神的就是度假山庄的彩绘,那是讲究技术的活儿,乔以棠这个被艺术殿堂门槛拦在住的理科生,非要凑过去帮忙那也只能是提提水洗洗笔了。
还没实质性地学到点什么,春节就到了。
社畜的春节假到大年初七,学校初十开学,于是眷臻的年终晚会成了实习生小乔实习期的最后一夜。
那晚乔以棠在台下,跟着眷臻几百名员工一起,看着陆景一身华装登台,舞台拱廊两侧排灯变幻,照得那道颀长的身影尤为风姿潇洒。
他俊美绝伦的五官是上帝最细腻的勾画杰作,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沉稳与器宇轩昂自成磁场,将现场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台上。
耀眼,高不可攀。
凡眼窥探天姿,一切卑微与向往,皆在失语的亢奋中翻腾着躁动。
乔以棠双手握拳,轻放在膝盖上微微发颤,他感觉万丈深渊之上自己已是单足悬空,就待适时一阵风,便将他一并儿带了去。
春节他们是分开过的。
除夕那天,陆景吃过午饭就回了陆宅,晚上也得在大宅过夜。陆父陆母在岗敬业,陆家一年一度贺岁大片《相亲相爱一家人》准时上映。
乔以棠则与平常周末无异,吃饭睡觉遛狗做卷子,数学卷刷累了换英语卷,英语卷练疲了写化学卷……人在擅长的领域,总是轻松自在的。
变化最大的是拉斐尔,每年春节都得在宠物店寄养的狗子今年总算有家可归了,乔以棠陪着它,也可以说是它伴着乔以棠。
电视机里,春晚预热节目满是民风浓郁的习俗风情,喜气与欢乐透过声波,将屋内每一个角落填得满当。
乔以棠稍微花了点儿心思,给自己做了餐丰盛的,桌上是海鲜杂烩锅,桌下是鸭肉燕麦芝士球,守窝的两兄弟各自吃着年夜饭,倒也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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