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快死了。”
“什么叫快死了,你给我说清楚!”
“救我,快来救我们。爸,我好怕。”
“你们现在在哪?”
报了地址后,陈新杰抱着似乎已经没有知觉的周春城强忍着不因恐惧而哭泣。他想不通好端端的事儿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明明他一直是那堆兄弟里比较有头有脸的,大飞哥也高兴带着他玩,不可能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的。
“都是你,一定是你害的。你不来不就好了!”
陈新杰开始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半昏迷中的周春城身上,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但另一方面又怕周春城就这么死了,害自己无辜背上一条人命。对于年轻的陈新杰来说,为非作歹是一回事,害人性命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尚没有这个胆,坏得还不算彻底。
他扔下周春城,走到门边按下所有的灯光开关。黑暗中,他将耳贴到门上,外头的声响一直没有停过,不知哪一刻就会来到这门外。这是他此刻最害怕的事情,比周春城猝死都让他提心跳胆。
寂静的空间仿佛自有魔力,它包围的所有都失去生命般静止,除了陈新杰,他依旧清醒,敏感地以为时间也都被冻结,他逃脱不出,可是外面的警察还在一间一间的查,审问,放人或者带走。
陈新杰已经从站着变成了坐在门前,头埋在双膝间,像等待行刑的人那般无助,而等待的时间于他就是一场倾尽所有的豪赌,若是陈强先到他便赢了,若是警察先来他便是输了。
门把被转动。陈新杰跳起来一把抓住,不利索地问:“谁,谁?”
“你爸!”压低的声音穿过门板传了进来。
陈新杰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手还握着门把,眼瞪得大大地快速呼吸:“没事了,哈,哈哈,我没事了。”
“还不让开,让我进去。”
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陈新杰怕会有人突然冲进来,还在后面顶着门。陈强低骂了一声,将门挤开一点,好不容易才进得去。陈新杰立马又将门给关上了。
里头一片黑,陈强连就在旁边的陈新杰都看不太真切,于是顺手“啪”地按开了壁灯的开关。壁灯的光很微弱,不过足够陈强看清了满包厢的狼籍,散落一地的药丸以及躺在地上没有动静的周春城。
陈强气不过,反手一巴掌就要把到陈新杰脸上,只是陈新杰一直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竟然接住了他的手掌。陈新杰红着眼看陈强,突然甩开了陈强的手,恶声恶气地说:“打呀,你就知道打我,不如直接打死我算了。反正你就是不打死我,我一会也会被警察捉去坐牢的,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这他妈什么事!你身上的伤哪来的,春城这又是怎么回事?”见到陈新杰一身的伤,陈强也顾不得教训他了,只想知道是谁伤的。
“别管了!快把我弄出去。”陈新杰此时只想着走,只希望保护得了自己。
陈强知道从这个不成才的儿子口里现在是不可能问出点什么来了,于是走过去翻过周春城仔细看,拍着他的脸问:“春城春城,你怎么了?”
拍了好几下重的周春城才有些反应,微微睁开了眼,嘴唇稍有张开,但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你都做什么了,把春城弄成这个样子?”
“警察快查到这里来了,你还管这些!”
“你说,这一地的药丸是不是你的!”
“不是!”陈新杰急得快要尖叫出声来,但还记着不能把外头的警察吸引过来,声音压得很细,“是大飞哥的,是他们要嫁祸给我的。他们还喂周春城吃,吃了很多。我求了你爸,快带我出去。再等就来不及了!你难道想要看到我坐牢吗?”说着,陈新杰跪爬到陈强身边,抱着他的手臂想将他拉走。
回头看儿子的瞬间陈强想了好多,最终扇了他一巴掌,然后轻手轻脚地放下周春城,拖着这个混账儿子往外走。在陈强握上门把时他转身看了周春城一眼,那时候周春城的眼还是半睁着的,嘴在动好像要说什么,而陈强幻觉般听到了一声“别丢下我”。那一刻,陈强连额角都渗出了汗,更别提手心里泛着冷意的那片濡湿了。耳后是儿子怕得变了声的催促,陈强终究还是打开了门。
陈强连头也不敢回,重新关上门后咬牙快速地将儿子往人堆里带。
酒吧很大,客也多,到处都推推挤挤倒也不怎么发现突然闪出来两个人。
救护车的鸣声在街道里响了一路,被抬上去时周春城早就昏迷不醒。那时陈强还在人群里抓着陈新杰,急救电话是他认为已经不会被怀疑了的时候拨出去的,但陈新杰满身的伤,还得送他去医院,而且这事警察接了手陈强也不好跟上车去,只能这样远远地瞧着。
陈新杰此时也知道后怕了,手臂被捏得生疼也只敢低声地喊着爸。陈强没理他,又给李提打了电话,因为他知道李提的爷爷曾经是大法官估计在警局那里还有人脉,而且他也估量着以李提念与周春城的熟稔,李提可能会出手帮忙。
电话那头听完了事情结果的李提沉默了一阵总算是勉强答应了。当陈强听到了李提那声勉为其难的“好吧”后,他的心才算是定了些,也就终于有心情去训陈新杰了。
警察大部分已经撤离,酒吧里的人也都陆陆续续被放了出来。
陈强领着陈新杰的衣领将他拖也似地带到车库,连塞带扔地弄进了副驾驶座。等陈强自己也进了驾驶座,他第一时间锁上车门,手搭在方向盘上直直地看着黑乎乎的外面,一言不发。
一有过错就被陈强打骂对于陈新杰来说也算常事了,他也一直等着这一顿,可现在陈强什么也不做地坐在那里倒是令他产生了一种无法名状的战战兢兢情绪,就像陈强不再当他是儿子了,从今往后再也不管他死活了。
“你说。”陈强十指开始缓慢地收拢,握紧方向盘,然后干巴巴地来了这么一句。
陈新杰在没有开空调的车厢中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抓皱了裤子:“说,说什么?”
陈强梗着脖子转过头去看陈新杰,这个儿子他太熟悉了,连身上哪里有痣都知道,只是此时看着鼻肿脸青的陈新杰他却觉得那么的陌生。儿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却长成了他完全不认识的样子,他管教得那样用力,原来都是在做无用功。
越想越无奈,陈强仰起头无声地笑了起来,但在陈新杰看来倒像是看到青面獠牙的鬼怪一样瘆人,吓得他往车门的方向靠。
“其它我也不问你了,那东西你吃没吃?”陈强盯着陈新杰问话,眼睛里全是血丝。
“爸,我没吃。”陈新杰不敢哭,但眼泪鼻涕没少往下淌,和着嘴角眼角干了的血瞧着是一脸的可憎。
“好,好,我信你这次没吃。”陈强的声音从有气无力的状态刹那飚高,捏着方向盘的双手手背上青筋爆突,“那以前呢?”
“没……没……”陈新杰哆嗦着应。
“你觉得我他妈会信?”
陈新杰不敢哼声,低头咬紧了牙。
忽然,陈强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掌摑的声音干脆利落。陈新杰闻声看去,惊得呆在那里,只听得到陈强在那里说:“怪我没教好你。”
陈新杰觉得这一幕是他前半生遇到过最震撼的事情,不敢细想,大哭了起来:“爸,我错了。”
“你没错,错的是我。我当你还能教好,所以任你胡作非为到现在。今日如果春城出了什么事,就等于是你一手促成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叫谋杀!你懂吗?”
“不是我,是大飞哥,是他们喂他吃的。”陈新杰捂着耳不想再听见陈强说什么了。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陈强不顾陈新杰反对拉开他捂耳的手,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如果春城真出事了,我就是同谋。”
说完这话,陈强甩开陈新杰的手开始发动汽车。
陈新杰偷看了陈强几眼,然后担心地问:“爸,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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