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好过不好过,在别人眼里从来都不及更高的利益来得吸引。
李提在玻璃窗外看着里面昏迷一天一夜未醒,靠着注射葡萄糖维持身体基本营养的周春城,也忍不住要感叹起人本身对人的轻贱。陈强也在,周春城昏迷多久他便焦急多久,整个人瞧着给人一种暴躁的感觉,但不是一触即炸,而是碰一碰就会萎下去似的。
李提在安静的看着,而陈强则掏出了烟窝在角落里开始抽起来,他已经烦躁得顾不上医院的规定。不过很快就被护士发现了,直接将陈强轰了出去,李提瞧着这么大岁数的陈强被个岁数不大的护士骂得不敢还口,也不得不摇头笑了起来。
在周春城昏迷三天后的一个早晨,尽管加护病房没有窗见不到晨光,但周春城就像被生物钟唤起的每个人一样,眼皮轻颤着睁开,茫茫然地终于醒了过来。然后周春城透过床正面的大片玻璃看到守在外面的陈强妻子,一下子就记起了好多画面,忽觉有些难过有些累,便又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第27章 、打子
自从周春城昏迷以来,心有愧疚的陈强就与其妻就轮流守着他,祈祷着他能够平安无事的醒过来,所以当陈强妻子发现周春城睁眼的那一刻眼圈就红了,整件事情终于算是有了一个好的结局。只是没想到周春城只是睁了一下眼就又昏了过去,吓得陈强妻子在不得喧哗的医院里大声唤着护士。
负责周春城的护士进去看了他的情况,又听了陈强妻子的话,最后说这也算正常反应,不过人醒过就基本可以放心了。
陈强的妻子掩面饮泣,较加护病房外守着病人的那些沉默居多的亲属还要激动几分。谁也不会想到加护病房里的人跟她连丁点亲缘关系都没有,她不过是忏悔得到回应后死里逃生般的侥幸。
当天周春城陆续又醒过几次,虽然都不过是几分钟的事,也没有说过话,但医院还是将他换到了普通病房。不过在陈强的要求下换了单独一间的普通病房,一方面可以杜绝周春城住院的事被外人知道,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周春城静养。
经过好些天的悉心照料,周春城萎靡的精神状态也见好了些,虽然话还是少,但已经有笑容了,特别是在李提来看望他的时候笑得很多,像个腻在父母怀中的孩子那样。陈强心里对周春城有着结不了痂的愧意,日思夜想都是怎么止住这源源不绝淌着的悔,所以他小心翼翼却又心不在焉,以致于没有发现周春城这种细微的表现。李提却不是,他算个局外人,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周春城对陈强有被温和掩饰着的疏离。
李提的新戏还没开始,所以空闲的时候挺多的,也就拨了些时间常来看看周春城。Daisy对于经常造访李宅的周春城还挺有好感,知道他住院的事不用李提特别嘱咐也会熬些有营养的汤水给李提带去。
医院总是安静的时候多,周春城的病房里也是,毕竟周春城本来就是个挺静的人,不过今日有些不同,闹得就好比一台大戏,锣鼓喧天似的招摇。
李提打开病房门的时候产生的就是这么一种感觉。他的面前陈新杰挣扎着跪在那里,而陈强就站在陈新杰边上一手压着其背,一手上拿了本卷起来的杂志卡在他的脖子处。陈强的妻子呜咽着劝又不敢上前。陈强一直在骂陈新杰,杂志狠狠地往其背上打。陈新杰一直想要躲,但身上有伤而且力气上终究是差了陈强那么一点,所以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吃下了。
而作为这场打真正也是唯一观众的周春城却恹恹地靠在枕头上,半闭着眼看他们闹,连李提来了都没抬一下眼皮,感觉就像嗜睡到精神恍惚的样子。
站在他们背后的李提扬了下嘴角走进病房,并随手关上门。绕过陈强与陈新杰,李提将盛有汤水的保温瓶放到床尾支着的小桌上,紧紧挨着一碗汤,汤色澄清面上飘着油还冒着热气,估计是陈强妻子带来的。
“训孩子怎么训到这里来了。”
李提摸了下碗感觉温度还是偏高,就打消了拿给周春城喝的念头。
陈强听到李提的话更是下重手给陈新杰来了几下,过后才喘着气说:“我……呼呼,我今天非得打死这混蛋儿子不行。”
完了,陈强又是好几下打,啪啪全打在肩胛的位置。
“哎哟,爸,痛。”那位置原就有伤,被这样一打直痛到神经中枢去了,陈新杰顾不得倔大声地喊起痛来。
“就得要痛,不痛你记不住错。”陈强还打,但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刚才的地方。
“我知错了!我都说了,我知道错啦。”
“你这什么态度了!这一次不是敷衍就能够过去的,我告诉你,一辈子你都得记住这次的事。”
陈强似乎被陈新杰的态度激怒了,这一回直接往陈新杰的后脑敲去,吓得陈新杰抱起了头滚到地上。
“爸!”
“你,你别打头啊。他说知道错了你没听见吗?”陈强的妻子也急了,不再在旁边干着急,冲过去就抱孩子,拉也拉不开。
这下陈强不能下手了,将杂志狠摔到地上,擦着地板直撞到墙边。打是不能打,但骂还是要骂的,陈强转身狠踹了下墙,恨铁不成钢地说:“就是因为你每次都护着他,他才不记打,才会学坏!”
“别打了。”周春城突然说话,声音轻得像是梦呓。
李提听见了,转首去看周春城,见他还是刚才的动作与表情,好像刚才他就没说过话似的。陈强一直分心关注着周春城那里的情况,所以周春城那句轻得不能再轻的话他也是听到了,但假装没听到。
“但你也不能真打死他啊。”陈强妻子将陈新杰护在身后,泪眼婆娑地与陈强对峙,这个温柔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已经无畏无惧了,“孩子不单单是你的,也是我的。打死了你拿什么赔我,我就这么个孩子啊。”
“他都快成废物了,你还护着。”
“反正你今天要再打他就先打死我再说。”
“慈母多败儿!”
陈强夫妻一重一轻的对阵吵闹声嗡嗡地撞击着耳膜,李提最厌烦就是这些家长里短的争执,不由得就皱起了眉。当他转移注意力去看周春城时正好看到了周春城坐了起来,伸手一拨就将那碗没动过的汤扫到了地上。瓷片碎裂的声音比裂帛还要清脆决绝,弹跳起来的碎片将空气割开,也将陈强夫妻的争吵声割断了。
所有人都被惊吓到,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周春城。
周春城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微笑着,仿佛根本不知道刚才有发生过什么。他看向陈强,又看向从陈强妻子背后探头出来的陈新杰,说:“新杰还小,我不怪他。”
陈强被周春城这种前后反差极大的表现惊出了彻骨寒意,那种感觉就像他数日前刚见识到儿子真正的恶劣时一模一样。他转过身正视周春城,周春城的笑容还是那种不施予他人半分压力的轻浅柔和,只是并不看着他,像个说谎的孩子。
“……春城。”
“真的,我不怪他。”周春城揉着撞过碗的手背,笑着轻轻地说。
“……谢谢。”
陈强要的不过就是周春城对他儿子的一句原谅,周春城给了,而且重复了一次,这就够了,他只想松口气,不想再深思下去。他激动得捂着眼睛蹲了下来,抹着鼻子想说话,他有太多话想对周春城说了,之前一直不敢面对,现在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开来就忽然很想对周春城掏心掏肺。但周春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先他一步说话了。
“我累了。”
周春城扯过薄被,侧身躺下,眼皮垂得很低,就连站在床边的李提也判断不出他究竟闭没闭上眼。
陈强一家愣在那里,李提见了也替他们尴尬,于是摆摆手说:“医生说了他现在就是嗜睡,你们刚吵闹了那么长时间,也该让他休息一下了。我们都走吧。”
然而李提才刚跨出一步就让周春城被下的手扯住了,侧首看去,周春城却还是保持着原来那样子,似乎不愿意陈强一家发现他还醒着。李提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周春城的手,然后对着要走不走的陈强说:“我看你们先回去吧,春城情绪好像不太稳定,我在这看着,等他醒了跟他说说话开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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