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急得眼红,耐着性子喂,喂完自己都出了一身汗。
到了后半夜终于是开始出汗降温了,虽然人还是昏昏沉沉的不清醒,但话倒是比之前说得要清晰些。小张在旁边听着,大概听出来周春城都在说什么看见了,什么等,什么过来。小张也没能听明白,加上忙乱一通后又累又困,熬不住躺在旁边输液位上睡了过去。
凌晨三四点左右,小张醒了,慌乱地看挂着的输液瓶,果然已经空了,立时找了护士过来给周春城拨针。裹在被子里的周春城已经满头汗,人竟没有热醒,口里还是念叨着那几句。小张给他掀了被,开始用纸巾擦汗,耳边又听着他的那些话,忽然就想到了山顶时后视镜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影,以为周春城是见了鬼魇住了。
越想越怕,小张一反常态地要把周春城摇醒。周春城受不住,真被小张给弄醒了,挣扎着半睁了眼,只是一副迷茫的神情。
他看清了眼前的人,用干巴巴的气音说:“小张?”
小张见周春城认得人才算放下心来,控制不住地絮语:“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你身上衣服都汗湿了,要尽快换成干的,不是的话等下又要着凉了。哎,还是我去车上找件备着的外套过来先给你穿上,不要出去一吹又倒了。”
说到这里,小张吸了吸鼻子:“你得好好注意才行,老这样会吓死我的。”
周春城看了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在医院,怪不得头晕脑胀的,连之前发生了些什么都一时想不起来。
“好。我们回去。”
小张去拿衣服的过程里,周春城慢慢理清了之前的事。等小张急急赶回来,便见到周春城窝在输液位上,头像不堪重负地垂着,汗湿未干透的发沾在脸上,在医院强烈的白炽灯下竟像个溺亡的惨白游魂。
咽了口口水,小张用力地摇头,想把这种感觉从脑海里驱赶出去。他深觉自己是在山顶被那个人影吓到了才会胡思乱想。
周春城接过外套穿上后慢悠悠地往外走,没怎么再搭理小张,像是很疲惫的样子,又像是了无生趣的样子。
回去天就将近要亮了,周春城不听劝,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就要去片场,小张也只能跟着。幸运的是没再发生什么意外,无功无过地完成了拍摄任务。
当天早上正是李提与黄东阳约见的日子,很默契地都没约在办公地点,最后定在了一间茶室的包间,更默契的是他们是前后脚到的,都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十五分钟左右。关于这一点,黄东阳非常欣赏,也算是符合他从周春城那里知道的李提该有的样子。
先到一步的是黄东阳,刚坐下就听包厢的门被推开,就又站了起来打招呼。
“李先生?”
李提现在极少听到别人这样称呼他,微微有些愕然,但很快就调整好伸手去与黄东阳相握:“黄先生,幸会。”
两人让了座,李提不太懂茶就让黄东阳作主点了壶冻顶乌龙和几碟糕饼。这个时间段人少,没一会东西就上齐了。
黄东阳是提出约见的人,便先开了口:“很感谢李先生肯抽空跟我谈一谈。”
“客气了,最近我也没什么忙的。”李提摆手,说的倒不是客气话,他祖父刚去世,心情多少受些影响,工作上的事就缓了缓,“只是我听陈强说是关于周春城的事?我就比较好奇了,他的事我可以帮上什么?”
“实不相瞒,我是春城的心理咨询医生。”
李提点头,这方面陈强已经跟他提过了。
“他在我这里做心理咨询已经超过十年了,但很遗憾地说他的情况变差了。”黄东阳笑了笑,神情瞧着竟有点难以启齿。
听了这话,李提也不免露出惊讶的神情,他可没发现周春城这么长久以来都有心理问题,不禁疑惑道:“可是他的样子不太像。”
“是的,以前他状态控制得非常好,我一度也以为他已经好了,找我只是需要一个倾听对象,毕竟以我所知他是没什么朋友的。”说着黄东阳表情变得严肃。
李提想了想,问:“我能问一下,他是什么病吗?”
黄东阳沉默,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要不要回答。李提见他为难,也能明白是什么原因,便说:“如果不能说,就当我没问吧。”
摇了摇头,黄东阳叹道:“我约李先生来,其实就是为了春城的病情。本应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但毕竟关系到病人隐私……”他又停顿一下,抬眼看李提的目光倒是坚定起来,说:“抑郁症,现在已经升级为焦虑,伴有幻听。”
“这……好像挺严重的。”李提不觉就皱了眉。
黄东阳点头:“心理问题其实很常见,但一旦成疾说句重话就是绝症,药物只能缓解,并不能根治。我们永远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复发,所以春城这种精神状态的走向令我非常担忧。”
“我也很同情,但是既然是这样,我又不是专家,能帮到什么?”李提不解发问。
有些话不能说,黄东阳思量一下才回道:“春城其实是一个非常疏离的人,看着待人很礼貌实际上并不上心,唯独对李先生你是不一样的。具体你们之间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春城心防很重,对于重要的事很多时候都避而不谈,但可以肯定的是,李先生对他很重要。”
李提先是神色一凛,接着竟然笑了下。他将因为坐下而解开的西装外套又重新扣上,似乎已经有离开的准备,轻微摇着头说:“既然周春城没有说过,我倒是不太认同黄先生的结论。”
“李先生是认为我在胡说八道?”被质疑,黄东阳面上难免也有了愠色。
李提摊了手,哂笑道:“确实是没有根据的事情。我对周春城吧,总的来说是有知遇之恩,他也在我这里学了很久的演戏方法,但其实我跟他连师徒都不算,勉强也就够得上一句朋友,就这样的关系,黄先生所说的事我有什么能力帮?”
黄东阳哑口无言,并非他没有有力的话可以说,而是他不能再多说周春城的隐私。李提已经站了起来,明显是要走了。黄东阳也只能站起来拦他,说:“其实也不需要李先生做些什么,只是希望李先生能够去见一见他,说几句鼓励话。”
“哈,黄先生真的是心理医生吗?怎么这句听起来反而像黄绿医生?我一个普通人说几话要是有用的话,黄先生你们的工作还需要存在吗?”李提被拦了去路不太高兴,挑了眉毛反唇相讥。
“鼓励是心理疾病的治疗方法之一,而且治疗是因人而异的。春城会听李先生的话李先生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到吧。”黄东阳同样不高兴,但还是尝试着说服对方。
这话有些触动李提,两人之间的不平静的氛围便稍稍有些消退。
“可我知道他最近的工作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李提还是指出了他的疑虑。
黄东阳与李提对视一眼,有点泄气道:“李先生大概太不关注他了。春城前两天才刚出院,他……自杀了。”
第59章 、半疯
自杀二字响在任何人的耳里都是非常重的一个词,而且李提也没法将之与那个不争不抢笑意温驯的周春城联想到一起,所以乍听之下只觉得是黄东阳在危言耸听,便有点愤懑地指责道:“虽然我没答应,黄先生也没必要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我的话是真是假,相信李先生很容易就能打听到,诳你一时又有什么作用?”黄东阳摇首低笑。
李提抿着唇不发一言,心里倒是信了的,只是又不想信,很是矛盾。
黄东阳见状,知道是有希望了,便接着说:“不如李先生考虑下我刚才说的话?”
“现在医生都像黄先生这样关心病人的吗?”李提不接话,反而问道。
黄东阳愣了下,解释道:“我跟春城聊了十几年,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李提微讶,合拢了眉头似有感触地说:“要说我与周春城也认识十来年了,他还经常没工作就赖在我家里,在关心他这方面倒是比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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