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实在的,这小子不只是有天分,更主要的是肯拼命。”大成哥说,“我在画室五年,就没见过比他更刻苦的,半学期不到画过的纸都比别人三年高,每天没日没夜的,感觉话也没少说,但是看到他的时候,永远都是在画画、看画、改画……”
说燕鸥有天分,或许放在人才济济的美院,还不算最突出的那一个,但是说他努力,就连季南风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努力到让人心疼。
刚考上美院的时候,燕鸥因为是速成选手,基础上距离其他人还有很大一截的距离,从那个时候起,燕鸥就开始每天疯狂画、疯狂学、疯狂拍。在风气相对松散的美院,季南风每次来到画室,几乎都能看到他独自画画的身影——就连他们恋爱之后,这人问他最多的问题也不是“学长你爱不爱我”,而是“学长,这画还能怎么改”。
在他的印象中,燕鸥似乎一直就是这样一个高速旋转的小陀螺。他每天总是精力充沛充满干劲,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那时候,季南风常常陷入精力无法支撑画画的痛苦旋涡中,所以他看见一个这么不知疲倦的疯狂的家伙,一方面是羡慕得有些嫉妒,一方面又忍不住好奇,想靠近看看,这个人究竟为什么有这么强大的魔法。
很遗憾,这么多年过去,季南风也没能发掘这人精力无限的秘密,但他算是知道,这人也不是不会感觉疲惫的。
还记得当初恋爱不久,季南风就忍不住问他,那个人给他的回答是:“我会累啊,我当然会累。我有时候画多了,晚上就头疼得睡不着,但是一想到我离我的目标还差那么远,我就根本不敢停下来。”
那时候季南风才知道,这人也不是从不会焦虑的神仙,只不过普通人会把焦虑挂在嘴边,但他只会把焦虑转化成动力,促使着自己身上的马达永不停歇地转动。
“说真的,我当初真挺担心他的。”大成哥一想到燕鸥曾经拼命的样子,都还一阵心有余悸,“我真怕他的身体受不了,就这小身板儿,怎么经得住那么耗哦。”
季南风听完,心里也一阵难受——他一直不想往这方面去想,但是如果燕鸥能少熬几个夜,在社交场少喝几杯酒,为了各种方案少操一些心,会不会就不会生病了?
显然,燕鸥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嘿嘿一笑,大大咧咧道:“是真经不住,你看我现在,不是已经搞出毛病了吗?”
季南风心脏一紧,刚想找话安慰他,就听燕鸥自己开口道:“但如果让我重来,我还是会这么拼的。”
“我现在的事业、梦想,还有我的爱人,这些都是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不愿意丢掉的宝物。”燕鸥笑着说,“拼命不是一定会生病,但是不拼命,这些注定都不是我的。”
“所以我不后悔——我很感恩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第37章 秋月星华37
话说到这个地步, 季南风除了说不出口的心疼之外,只能露出一丝无奈又欣慰的笑。
一边的刘成见状,也忍不住难受起来, 方才眉飞色舞的劲儿全面没了:“燕砸……唉……你要不要我帮忙找厉害的医生……我……”
燕鸥也只是嘿嘿一笑, 伸手拍拍刘成的肩膀:“不用啦大成哥, 我们已经商量好啦,剩下的时间谈谈恋爱旅旅游, 少留一些遗憾比活到八十岁都值得。”
刘成一听这话, 也沉默下来,趁两个人不注意, 偷偷伸手抹了一把眼泪, 又强装镇定地抬起头:“你们有时间在这边转转吧, 这个点去湖边走走吧,不会后悔的。”
刘成也是个体面人,和老朋友叙够旧了, 便不再打扰小情侣的二人生活:“我还有事儿要忙, 房间给你们安排好了,行李我一会帮你们送过去。有什么事儿叫我就好, 我随叫随到。”
“外边儿降温了,去湖边记得多加点衣服。”刘成拍了拍季南风的肩膀说, “好好照顾他啊。”
没等季南风说些什么, 燕鸥就抢在前面开口护道:“放心吧大成哥,没有人比他对我更细心了!我生病全靠他一个人忙来忙去地照顾, 可太辛苦了。”
刘成没说什么, 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季南风便走了。
目送着刘成离开, 季南风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看得出来,刘成对他多少有些不放心, 他对人的态度极其敏感,自然也不可能放过这微妙的态度。
但季南风并没有因此感到神奇,相反,他甚至觉得有一些自责——他已经努力地去做一切他能想到的事情,几乎已经竭尽所能去照顾燕鸥,但似乎总是看上去不够牢靠的样子。
总是还做得不够好,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一边,燕鸥也很快捕捉到了季南风的情绪,一把牵过他的手,道:“老婆别想太多,他刚接触不了解你,但是我是真的知道你的好——你想想我之前的样子,再看看我现在,恢复得这么好,真的多亏了老婆你啊。”
见燕鸥担心自己,季南风连忙强颜欢笑着:“嗯。”
他像往常一样伸手帮燕鸥理了理围巾,又给他戴上帽子,轻轻把人揽进怀里,和他一起走进夜色里。
不知不觉秋意已经深了,这个季节的夜晚总之吹着粘稠的风,沉沉的,叫人不愿出声打扰。
今晚的月亮不圆,但却亮得眨眼,整个夜空被照得看不见一颗星星,亮堂堂的,叫人恍惚以为是在白天。
夜空是明朗的,脚下的路也清晰——这是一条看得见尽头的路,路的尽头是再不能往前走的湖。这分明是条死路,但路两侧却有树木花草、亭台楼阁,这里有着其他通路上没有的风景。
燕鸥的“路”大抵不过如此。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那片湖,所以他们沿着小路走着,看到了月下美丽的茶花,光顾了独一处美丽的小亭,还遇见了一只不认生的雪白的猫咪。
真是热热闹闹的一路。燕鸥伸手摸了摸翻着肚皮打滚的小白猫,又伸出手和它粉粉的小肉垫击了个掌。
看着他在面前却又被月光照得有些遥远的身影,沉闷了一晚的季南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崽崽……你做好准备了吗?”
面对这没头没尾的问题,燕鸥玩猫的动作顿了顿,许久才笑道:“应该吧……大概。”
季南风又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他问完便后悔了——自己似乎总在做一些让人后悔的事情。
但燕鸥却伸手,拍拍猫屁股把这小电灯泡儿赶走了,接着站起身,看着季南风说:“老婆,其实你问这个问题,我还蛮开心的。”
季南风愣了愣,没接得上话。
燕鸥慢慢向前走着,看着自己被月光描边的脚尖,像是在一步步够着夜的影子:“你问我做好准备了吗,我在想,或许我自己的这一部分,已经准备好了——我已经接受了生病的事实,也慢慢可以正视自己的短命,甚至做好了最后的规划,并且对自己的选择和计划十分满意。”
“所以我想,至少在这一块,我应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他想了想,又看向季南风,不知是不是月光的作用,他那明朗的眸子此时居然带着些波澜,叫人看得有些伤心难过。
“但是我想来想去,还是放不下你,老婆……”燕鸥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月下一只小小的蝴蝶,翅膀薄得近乎透明,“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安慰自己,我想啊,季南风已经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他很温柔善良,也很坚定强大。他有着别人羡慕不来的才华,有着可以换来一辈子荣华富贵的手艺,他也有了可以让能力变现的渠道,即便我不在了,他也一定可以过得很好很好……”
“可是我每次这么想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去看你的眼睛……老婆,我从前觉得你眼里的忧郁是最吸引我的独特气质,是你宝贵的魅力、也是你支撑创作的天赐的礼物,但是现在……我看见你眼里的悲伤,我就觉得我的心都碎了……”燕鸥抬头看着他,随着声音轻轻颤抖,一滴眼泪也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老婆……我实在看不得你伤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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