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苦着脸承认。
叶知理指着文件上某一条:“这笔从大洋洲的国家汇入的款项是怎么回事?”
小陈看了下,回答:“好像是航运公司的违约金。”
“违约金?”
“嗯,因为国外抗议得厉害,远洋航运公司拒绝搭载用于活体实验的猴子,就支付了违约金给我们。”
叶知理微微颔首。
小陈将二人送到厂区大门,面色沉重地叹口气:“科研狗好惨的。”
洛非摸了摸下巴:“啊。”
小陈一脸心塞的表情,摸摸自己肚子上凸出来的波浪形肉:“我原本不胖的,这都是压力肥,读博以来体重涨了四十斤,还严重脱发。”
叶知理望向小陈的头顶,略微不解地:“没看出来啊。”
小陈愁着一副面孔:“我把后面的头发撸到前面了。” 说着单手略过额头,把自己的头发朝后一撩。
叶知理和洛非双双倒吸一口冷气:演历史剧都不需要剃头。
洛非关切道:“这种情况,还是去医院看一下毛囊比较好。”
小陈放下胳膊,用手将头顶毛发捋平,诚实道:“医生开了米诺地尔,我没有用。”
叶知理感叹道:“科研人真的不容易。”
小陈吸了吸鼻子,双目突然变得炯炯有神,提高音量道:“我们的目标是CNS!”瞬间满怀斗志,与方才颓废的模样判若两人。
洛非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已经投了那些期刊吗?”
小陈的脸孔瞬间黯淡,低声道:“没有,因为猴子的问题导致课题延期,前后折腾了好几个月,最后只发了Cell的一个子刊。”
Cell即《细胞》杂志,是和《自然》《科学》齐名的世界三大科研杂志之一。
叶知理摸摸下颌:“这个子刊,莫不是专攻癌症领域的Cancer Cell?”
小陈无奈地点点头,神情有点悲壮:“我为什么不发母刊,是因为不喜欢吗?”
洛非鼓励道:“能发个子刊也很了不起,努力努力,CNS指日可待。”
叶知理追问:“是Cancer Cell的哪一期,我想拜读一下。”
小陈推了推眼镜,报出刊号。
叶知理和洛非回到停车场,坐上去系好安全带。
叶知理掏出手机搜索方才听到的Cancer Cell期刊号,果真发现一篇相关课题的论文,共同作者之一恰是小陈,时间也对得上。
他重重向椅背上一靠,长长呼出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洛非调整一下后视镜,神情舒展:“叶先生,这下满意了吧?”
车子在广阔的郊外行驶,触目可及之处是大片金黄色的农田,湛蓝的天空中飘浮着如锦缎般的云朵,即柔软又轻盈,仿佛一张无声展开的画卷,绵延到遥远的彼方。
洛非打开车窗,头发被迎面而来的微风吹动,不由眯起双目。叶知理靠在椅背上,目光眺望着远处的风景,呼吸平稳。
难得在此刻,偷得半日闲暇,享受属于秋季的静谧和安宁。
不知道山林间的枫叶怎样了?
应该红得很漂亮了吧。
火红的、橙黄的、青绿的颜色汇聚在一处,层峦叠嶂,湖光山色,如果有时间的话,真的很想去看看。
车子驶回市区,周边的高楼和车流逐渐增多,洛非问:“直接回家吗?”
叶知理摇摇头:“回银行吧,我想加会儿班。”
洛非微微转动方向盘,道:“工作固然重要,但享受人生同样重要,如果没有生活,工作又有何意义。”
叶知理有些莫名其妙地:“洛先生做律师的,有立场说这种话?”
洛非忍不住挑眉:“怎么没有,我很有生活的好吧,会露营会烧烤,也会去健身房,还有时间给叶先生当司机。”
顿了顿,面色凝重地:“叶先生对律师的成见真的很大。”
叶知理不置可否地转过面庞。
车子开到银行楼下,叶知理解开安全带,弯腰捡起脚边的公文包:“感谢洛先生载我一程。”客客气气地,只是有些疏离。
洛非道:“举手之劳而已。”
想了想,笑着问:“叶先生对在下的看法,是否有些改善?”
叶知理波澜不惊地:“赶紧回去洗澡,洛先生身上都是猴子的味道。”
“真的?”洛非低头闻了闻袖口和手臂,奇怪地咕哝,“没有啊。”又凑到叶知理跟前,鼻尖几乎抵上他的针织外套,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衣襟上,“我都没进仓库,就在门口站了会儿,要有也是你有味道。”
叶知理懒得回应,面无表情推开车门。
回到银行的时候,同事们几乎都下班了,只剩零星几人还在工位上。
叶知理将公文包放回办公桌,拿起马克杯去茶水间。
打开冰箱门,准备取出罐装茶叶,却发现正中显眼位置放着一杯饮品,标有制作时间和含糖量。
杯身粘着一张便利贴,用黑色水性笔写着:给知理买的奶茶,偷喝的人是大坏蛋!
熟悉的字体,一看即知出自谁之手。
叶知理忍不住笑了下,伸出手去。
第12章
外汇交易商、支票兑现公司、汇票发行机构、货币转移服务商、预付存取服务供应商等等,都属于货币服务企业。
这类企业参与外汇交易,资金转账,或者向公众兑现汇票、旅行支票等金融票据,可以是小型、独立企业,也可能是大型跨国机构。
当个人未开立银行账户,或银行无法满足个人对某些货币服务的需求时,个人就会转向这些货币服务企业。因此,货币服务企业一般在银行服务不足或不存在的区域开展经营业务,且手续费明显低于银行。
“但这样存在很大的风险隐患”,叶知理从会议桌的一侧站起,神情严肃,“货币服务业的一大弊端就是缺乏监管。许多企业规模较小,甚至只有一个店,反洗钱制度非常薄弱,银行在与这些企业建立业务关系时,务必做详尽的尽职调查,对任何可疑活动进行监控,并确认它们在进行经营活动的司法辖区有合法执照。”
会议桌另一侧,业务部负责人神情无奈道:“我们做了,真的做了,前后调查好几个月,还专门聘请了第三方调查机构。”
叶知理面色不渝,音量陡然拔高:“那怎么还出现同一客户拥有多个身份这种事?怎么还有人寄送并使用假支票?其中一人还曾因欺诈被判入狱,有犯罪史在身。这种明显的高风险标识为何没有得到重视?为什么还继续为高风险客户提供服务?说明这家货币服务企业根本没有健全的反洗钱制度,监控失灵,连累与该企业建立业务关系的我行为此买单,承担一笔巨额罚金。”
不待对方开口辩解,叶知理接着道:“这笔罚金反洗钱部门是不会出的,我们的工作没有任何问题,请从业务部门的预算里扣。有任何疑问和不满,可以直接向行长反应。”
此言一出,业务部门负责人的脸色立即变得非常难看,强忍着道:“这样不太好吧,我们出于给银行增加利润这个初衷,才和该企业建立的合作关系。事先也做了调查,该考虑的都考虑了,合规部也签字了,凭什么出了问题就要我们背锅?”
叶知理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文件,准备张嘴反驳,旁边突然横插过一只手死死把他捂住。
“哎好了好了,这件事情说到底,不怪我们银行,真的。要怪就怪太不凑巧,遇到几个诈骗犯,手段极为低劣,又恰好撞在银行监管委员会的枪口上,唉!”訾衍做出一副痛彻心扉、哀哀欲绝、后悔不已的表情,“要我说,这笔罚金由哪个部门承担都不太好,不如五五开,业务部和反洗钱部门各承担一半,下不为例。”
会议结束,叶知理甩掉訾衍的手,面色不快地踏出去,一路上谁也不理,一个劲儿地朝前走。
訾衍拼命拽着他的胳膊,强行把他拖进自己的私人办公室。
关上门,拉上百叶窗,将外界的光线和视线彻底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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