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非立起身:“如果叶先生一定想要知道的话。”
顿了顿,“希望叶先生看到以后,不要后悔才好。”
第69章
叶知理跟随洛非走上二楼,洛非道:“这间阁楼已经多年不曾打开,它的开关其实在楼梯扶手上。”
说着将扶手顶端的圆形雕花旋转一圈,“因为不想在墙上钻孔,也不想破坏天花板的结构,才想出这样的设计。”
叶知理道:“这么隐蔽,倒是难以猜到。”
头顶上方那块浅色的正方形缓缓打开一个缺口,经年灰尘絮絮而落,一道软梯自上而下顺势滑落,垂在二人面前。
洛非抱着胳膊倚在墙边,手朝上一指,态度闲适:“叶先生如此好奇,不妨亲自爬上去看看。”
叶知理漠然地冷哼一声,带着并不信任的眼神,双手抓稳梯子,抬脚踩上去。入口处极为狭窄,仅能容纳一个成年男性,他费了些力气挤上去,双臂撑在阁楼木板上,身子慢慢向上缩。
阁楼约莫十几平米的空间,一扇天窗提供了仅有的光源,地板上积着厚厚一层灰,或许是常年没有打开的缘故。
叶知理站在中央默默环视一圈,将阁楼内摆放的物品尽数纳入眼底。
洛非在走廊上好整以暇地站着,整理整理袖口,等待叶知理灰头土脸地从阁楼下来。相比于他的淡定,叶知理显得有些气急败坏,面庞因喘气而涨红,头发上还沾着几缕猫毛。
“这是怎么回事?”
洛非拧动扶手上的雕花,看着天花板一点一点复原,道:“以前有一只流浪猫住在那里,大概是天窗开着的时候溜进来的。我发现以后就买了猫窝、猫粮,各种玩具,后来它怀孕了,在春季生了一窝小猫。我亲自下厨做各种好吃的给它补充营养,还伺候月子。”
“后来呢?”
“几个星期后小猫睁开眼睛,会到处爬了,母猫就带着它们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说实在的,我很受伤,我付出这么多金钱,这么多时间,这么多感情,它就把我当月嫂?”
洛非深深吸入一口气,面露痛苦之色,仿佛还陷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后来我就把阁楼封了,再没有上去过。猫窝、猫碗、玩具、猫爬架还在原处没有动过,我觉得我不会再付出真感情了。”
言辞切切,十分悲伤。
叶知理忍不住眯起眼睛,仿佛在思考要不要相信这个家伙似的。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二人之间短暂的沉默。
洛非朝裤子口袋一摸,下意识道:“不是我的手机。”
叶知理掏出自己的手机,打量一眼来电号码,按下通话键:“什么事情?”
对方在话筒那端说了些什么,似乎有些焦急,叶知理安静地听着,半晌道:“知道了,我会尽快处理。”挂下电话。
洛非问:“银行打来的?”
叶知理点点头:“最近行里开除了一个严重违规的客户经理,那人居然向法院申请劳动仲裁。他利用职务之便协助客户洗钱在先,怎么还有脸干出这种事情,银行没有起诉他算是客气的。”
洛非问:“你们打算应诉吗?”
叶知理道:“当然,法务部门已经准备好了,那群人可不是吃干饭的。。”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
但对银行来说,新的一年,新的绩效指标,新的压力。
“我不行了——压力好大——”訾衍瘫软在办公室沙发上,对着惨白的天花板,一副快哭的表情,“光是完成去年的吸储额度就已经要了老命,今年的目标比去年还高百分之五。”
叶知理坐在办公桌前,淡定道:“訾经理向来命好,一路有吉人相助,贵人提携,今年想必也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訾衍瘪瘪嘴:“银行怎么能这样压榨我们客户经理,生产队的驴也没这么干的。”
叶知理笑一笑,道:“你们拿着那么高的薪水、佣金、分红,怎么不抱怨?”
“叶主管好不近人情”,訾衍胳膊枕着脑袋,单腿搭在沙发扶手上,“听说前几天一个新来的柜员小姑娘在你这儿受了委屈,有没有这回事?”
叶知理目光只盯着电脑屏幕,道:“没说什么,只让她要哭去厕所哭,崩溃也要看时间。”
訾衍一声长叹,语重心长地:“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能不能表达得委婉点,人家是女孩子,脸皮薄,又才参加工作。”
叶知理面无表情地翻开文件:“既然已经在银行任职了,就是标准的社会人,要及早脱离学生心态,尽快完成社会化。银行不是什么良善之地,不要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訾衍百无聊赖地晃了晃脚丫子,随口问:“你们部门最近怎么样?欧洲总部那边有没有下来新指示。”
“有啊”,叶知理拧开钢笔笔帽,“埃格蒙特集团出了新的报告,沃尔夫斯堡集团对反洗钱准则做了几处修订,我还没来得及看。”
埃格蒙特集团由一百五十多个金融情报机构组成,这个名字来源于首次会议召开地,布鲁塞尔的埃格蒙特—艾伦贝格宫殿。它为全球的金融情报机构提供论坛,以促进在打击洗钱和恐怖融资活动领域的合作。
沃尔夫斯堡集团则是由十三家全球性银行组成的协会,旨在指定金融服务行业标准,并为反洗钱和阀控融资政策提供指引。沃尔夫斯堡集团通过发布指引来管理成员国自身风险,帮助健全决策机制并避免其操作系统被犯罪分子滥用,但没有强制执行权。
类似的机构还有巴塞尔银行监管委员会,欧亚反洗钱与反恐融资工作组,MONEYVAL等等。
訾衍从沙发上站起身,懒洋洋地拾起桌上一个已经撕开的信封,打量一眼邮戳:“这封信从欧洲总部寄来的?”
叶知理点点头,目光没有从文件上移开:“今年亚太区反洗钱工作会议在东南亚召开,行里派我过去,我不是很想去。”
訾衍顿时耸起两道眉毛,提高音量道:“公款出国哎,有什么可拒绝的?”
叶知理表情为难地蹙起眉:“还要订机票,还要办签证,好麻烦的。”
訾衍放下信封,板起脸道:“知理,这我可得好好说你两句。行里派出去参加国际会议,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多少人抢破头都争不来。跟上层搞好关系,将来再往上头走,搞不好靠的就是这一步棋。这不是乐意不乐意的事儿,必须得去,坚决得去,有困难要去,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得去。”
叶知理被这一番长篇大论震慑到似的,眨巴眨巴眼睛:“哦。”
訾衍双手插在口袋里,换个轻松表情,道:“出差嘛,就是公款旅游,游山玩水,吃吃喝喝,很舒服的。你别把它当成个苦差事,这次开会在东南亚哪个国家,新加坡,日本?”
叶知理摇摇头,简短地回应:“柬埔寨。”
訾衍略微吃惊地:“为什么是柬埔寨,之前不都是新加坡吗?”
叶知理道:“好像是为了省钱,新加坡太贵了。”
訾衍咋咋嘴,牙疼似的:“唉,上头为了减少开销真是处心积虑,这点小钱省下来能发财吗?”
叶知理道:“据说因为欧洲总部的高层对未来两三年的形势预判比较悲观,担心出现严重的通货膨胀,毕竟去年欧元区的印钞机开得有点狠。”
訾衍大手一挥:“唉,管他的,先买机票!”
叶知理依旧有些为难地:“可我真的不太想去。”
訾衍立即竖起两道眉毛,命令般地:“不想去也得去!”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斩钉截铁的声音。
叶知理有些难为情地:“……我从来没有坐过飞机。”
别说国际航班,国内航班也没坐过,更不晓得如何过海关,如何面对边检。
“就连护照,还是前年被你逼着去办的,办下来以后一次没用过,到现在还是崭新的。”叶知理闷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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