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也是?”谢心洲问。
“纹身不是。”喻雾回答。
此话一出,陈芷悄悄打量起喻雾,喻雾今天是短袖加羽绒服,进来餐厅后羽绒服脱了就剩个短袖,露在外面的皮肤显然没有纹身,那么就是纹在被衣服挡着的部位。
她眼神一紧,嗅到了不简单的味道。
然而其他人的注意力当即被自由搏击吸引了,七嘴八舌地问他拳场的事儿。什么你打的都是肌肉老外吗、那儿合法吗、MMA是不是打死了算球。
然后又问喻雾现在在做什么,喻雾说在画漫画,恐怖漫画。大家聊的很有分寸,没有细问喻雾的漫画名。
“诶,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已经很久没看过恐怖类的东西了,电影啊动漫,好像特别少。”蒋鑫蕾说。
“嗯。”喻雾点头,“近两年文娱管制比较严格,其实也不是全面禁掉了,但很大一部分创作者宁愿不碰这个题材,也不想作品完成之后被迫修改的面目全非。”
谢心洲微微偏头看他,他和喻雾平时不太聊天,他对别人的过去、发色、纹身都没有好奇心。刚刚听见喻雾说这些的时候,稍微萌生出了一些画面感。
半裸的亚裔白毛青年在八角笼里,MMA是无规则综合格斗,所以大家听见MMA后纷纷询问是不是“打死算球”。曾经在国外一些特定的地区,八角笼里打死了人,只要无违规动作,甚至不会被追责。
“还辣着吗?”喻雾偏过头问他,把一杯清水推到他碗边,“涮涮水再吃吧。”
谢心洲这会儿满脑子自由搏击,径直问:“川菜涮水,等下会不会被厨师打。”
喻雾笑着说,“涮吧,别被水煮牛肉单杀了。”
谢心洲筷子上就是一片水煮牛肉,挂着灿亮的红油,迸发着火热的辛辣。他抬眼,刚好和餐厅的经理撞上视线。不知是不是谢心洲的错觉,他觉得经理的目光相当烫人——你在川菜馆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喻雾靠近过来,凑到他耳边,在沸反盈天的餐厅里对他说:“应该打不过我。”
他嗓音不算低沉,但富有磁性,听上去像少年漫里那个口出狂言、无人当真、还籍籍无名的废柴主角。
一顿饭吃完大家从餐馆出来,火辣辣的川菜吃完走进冷风里相当舒服。陈芷深呼吸了几口,说:“第一次感觉冷空气这么爽!”
“你回家吗?”蒋鑫蕾问,“我俩叫一辆车吧。”
陈芷摇头:“我去琴行。”
蒋鑫蕾错愕:“这么晚了还过去啊?”
“是啊。”陈芷说,“我得练琴啊,在家练琴回头又被邻居投诉。”
谢心洲听见你她去琴行,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陈芷似乎感受到他想问什么,说:“你再等等,木板会有的。”
“嗯。”谢心洲点头。
两个女生打一辆车走了,另外俩同事也先后挥挥手离开。坐进五菱mini里后,谢心洲终于疲惫地长长叹出一口气。
喻雾看看他:“社交这么累?”
“嗯。”谢心洲点头。
其实这都算不上社交,他就是坐那儿吃了顿饭,搭了几句话。
他们艺术家是这样的,很多艺术家都是世俗眼中的“异端”,其中一部分更是不疯魔不成活。所以谢心洲只是孤僻了点,这在他们看来简直与常人无异。
不过新年音乐会的独奏家悬而未决,谢心洲靠在座椅里往下缩了缩,好像被辣得还没缓过来,左手在车门上摸索了一阵,问:“车窗怎么开?”
“这儿。”喻雾目视前方,手指了下主副驾驶之间,手刹前方的位置。
“喔。”谢心洲降下来一些窗户,冷风当即像看见活人的丧尸一样往车里涌。
凉飕飕的风把喻雾吹得脑仁疼,他哭笑不得:“哥,或许你有没有感觉,稍微有点冷?”
谢心洲噗地笑了,把窗户关上:“需要说得这么婉转吗?”
“准备夸夸你南方人果然抗冻呢。”喻雾开玩笑地说。
“我想拉独奏。”
“什么?”
谢心洲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喻雾险些没能跟上他的节奏。
“我说我想独奏。”谢心洲重复了一遍,“就是坐在指挥旁边,坐在整个乐团前面的那个位置,音乐厅投射最好的地方,坐在共振箱上面。”
喻雾意识到,刚刚可能是谢心洲这辈子第一次表达出“欲望”。
他咽了下,稳稳地扶着方向盘,粉色小五菱跑在暗夜里,像个魔法少女。方才听见原定的独奏家是业内威望颇高的老艺术家,那么“独奏家”这个角色绝对很不简单。
喻雾说:“这个位置是需要争取的吧?”
谢心洲:“嗯。”
喻雾:“那就试试啊。”
喻雾补了一句:“勇敢一点。”
“这不是勇敢能解决的问题……”谢心洲偏头看向窗外,没再多说什么。
隔行如隔山,真解释起来要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今天谢心洲的语言输出已经到头了。
下了高架进隧道,隧道里限速80,喻雾提起车速。进入隧道后的半封闭空间产生强大的气流,五菱的隔音不太行,气流噪音充斥在车厢里,喻雾不得不提高嗓门。
他大声说:“让我试试呗?”
谢心洲蹙眉:“什么?”
喻雾说:“试试激活一下你这个混入人类社会的ai。”
谢心洲无奈笑笑:“怎么激活?”
“刺激刺激喽。”喻雾说,“明天有空吗?带你去见识一下现代斯巴达竞技场。”
“那是什么?”谢心洲问。
“格斗场。”喻雾说,“贴身肉搏。”
这属实是谢心洲的知识盲区,他看向喻雾,隧道里的灯以相同的频率扫进车厢,在喻雾的白毛上刮出一道道银光。
谢心洲茫然地问:“你打……我吗?”
“你想什么呢。”喻雾比他更茫然,“你这体格跟我打?你连八角笼都爬不进去啊。”
谢心洲:“……”
喻雾:“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第13章
综合格斗在国内属于非常小众的运动,尽管它已经职业化很多年,但在国内通常提及“格斗”和“搏击”,大家会立即认为这实在过于血腥暴力,觉得不可取,需抵制。
庭城有格斗场,只有一个,凌琦瑞前两天从北京到庭城后第一时间过来,因为有从业经验,非常迅速地正式入了职。
格斗场的位置比较偏远,考虑到来回续航问题,谢心洲特意询问了那附近有没有充电桩,凌琦瑞说有。
“他是我以前在洛杉矶格斗场时候的经理。”喻雾扶着方向盘,说,“叫凌琦瑞,今天正好他们有个搏击手缺陪练。”
谢心洲对格斗的认知是拳击比赛,戴着巨大的拳击手套的那种。他还是觉得有点荒谬:“你这个激活ai的方案……有成功案例吗?”
喻雾寻思半天:“你这种情况的,我这辈子只碰上过你一个。”
“其实我不是很想看拳击。”谢心洲看了眼路牌,前方都快要上省道了。
喻雾笑笑:“等你看到了就知道了,对了我那个朋友,姓凌的那个,他是绿毛。”
“嗯?”谢心洲歪头。
“头发。”喻雾说,“他是个绿头发。”
谢心洲:“喔,为什么特意说这个?”
喻雾:“给你预警一下,因为别人染绿毛要么是海藻绿要么是初音绿,他那个绿,是西蓝花。”
谢心洲笑了下。
他难得这么轻松地出门,或许是喻雾的感染力太强了,一大早端出来完美圆形的蛋饼和香煎鸡肉肠。那笑容让谢心洲低头看了眼手机,确认是12月,冬天,他笑得像桃花开了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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