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谢心洲点头。
接着他在琴行大提琴展示区转了几个来回,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越看那把六十万的越顺眼。最后走回贺明臻操作台旁边,问:“三十万卖吗?”
贺明臻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显然三十万是不能卖的,谢心洲笑了下,摆摆手说先走了。
今天休息,寒风瑟瑟,谢心洲在人行道缩了缩脖子。还远没到北方城市最冷的时候,他已经觉得快顶不住了。
谢心洲怕冷,从前在南方住,只有空调没有暖气,练琴的手都发僵,拇指侧面被弦划裂了都感觉不到。该回家把地暖打开了,这么想着,拦了辆出租车回去。
六十万啊……谢心洲在车后排轻轻叹了口气,他卡里钱加一块儿有小四十万。这么点钱在尹心昭眼里恐怕都不算钱,但他真不太想开这个口。
尹心昭对他的付出已经够多了,谢心洲不希望她再因为自己失去任何一点点东西,哪怕是无足痛痒的一点钱。
他就是单纯的不想。
喻雾在楼下和他碰上了。
出租车停在小区侧门,所以他们是不同的方向走到楼下的。
谢心洲和他一起进电梯。电梯门合上后是一面镜子,喻雾见他鼻尖冻得发红,瞥了眼他耳朵,耳廓也是粉红色。
“后面会越来越冷,你出门至少戴个围巾呀。”喻雾说。
“嗯。”谢心洲点头。他正愁着,心不在焉,眼睛飘忽着,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各项不动产有哪些可以变卖。
手里这把琴估摸着能卖六七万,不用变卖,可以直接抵给贺明臻,巡演结束后的工资大约能有五万,这就十万了。还差个几万,得东拼西凑一下。
他的车不能卖,容易被尹心昭发现,到时候她直接甩个百八十万过来。
“洲哥?”喻雾又叫了他一声,进了玄关后把门关上。
“嗯?”谢心洲抬头。
喻雾笑了:“想事儿呢?我叫了你两遍,昨天陈芷说今天制琴师会联系你,琴怎么样了?”
谢心洲略微惊讶于他还记得这事儿,因为昨天只是和陈芷简单聊了一下。已经供暖了,家里要暖和些,谢心洲换了鞋去厨房,说:“要等合适的木材板。”
“生等吗?”喻雾打开吊柜拿杯子,递给谢心洲。
谢心洲抿唇,接过杯子去净水器前接水:“对,凭缘分等。”
喻雾思索了片刻,又想起昨天陈芷说她在琴行睡,想来她应该认得制琴师,低头给陈芷发了个微信,询问今天在琴行什么情况。
微信刚发出去,净水器那儿谢心洲短促地“嘶”了声,喻雾撂下手机过去一看,净水器大概出问题了,面板水温直接99.9,谢心洲被溅出来的滚水烫到手背。
他拿过水杯放在净水器上,就这么握着谢心洲的手腕拉到水池,打开龙头,对着水柱冲。
弦乐演奏者的手指指腹有按弦的茧,喻雾没有握太久,水龙头打开后就松开了,折回净水器旁边,正琢磨着它怎么回事儿的时候手机响了。
响的是喻雾的手机,他一看来电人,倒抽一口气,给手机扣了过去。
谢心洲斜乜了眼,关上水,甩着手半开玩笑地问:“你在外面还有别的债主?”
“是编辑,来催稿的。”喻雾有点不好意思,“今天中午可以吃外卖吗?我得赶赶进度。”
“可以。”谢心洲点头。
他对食物没什么追求,能吃饱毒不死就行。喻雾进屋后,他在餐桌边坐着算钱,打开银行app一个个往计算器里加。
保险公司的赔偿流程是琴行先定损,定损过后估算修复费用,出一个报价单,然后保险公司向喻雾索赔,再支付给琴行维修费。
全程谢心洲不需要掏钱,他只需要等就可以。
可又因为大提琴的板材问题,这一等又不晓得要等到哪天。一个人抓耳挠腮,然后无力地趴在桌上,看着计算器里52万多的数字叹气。而且这还是巡演回来发完奖金才有52万。
那边陈芷回复了喻雾,说师兄的琴要等木板。喻雾跟着问了句,琴行里有没有合适的现成的琴。陈芷说有,但要六十万,师兄砍价三十万,未果。
喻雾把原稿发给助手后,才看见后边这条要六十万的消息,噗嗤笑了下,拿着手机出来客厅,听见琴房里练琴的声音,走过去敲门。
里面声音中断,谢心洲把琴侧躺着放地上,走过去开门。
“洲哥。”
不得不说喻雾这个人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即便五官像刀刻,但年纪小,本质还是嫩的。
“怎么了?”
“来给债主先还点儿钱。”
“嗯?”
“六十万。”喻雾说,“给个卡号,我转给你。”
谢心洲迷茫了片刻,片刻后反应过来了:“我该让陈芷把你拉黑了。”
喻雾手挡着门板边,随时阻止他关门,把头垂得更低:“行啊,那你加我。”
然后快速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
和这位室友还没加上微信,不过谢心洲杜绝话题跑偏:“你要给我买琴?为什么。”
“因为我直接过去买了拿回来塞给你,对你太不尊重。”
真诚。
谢心洲转身进去,但没关门,他进去拿谱架上的手机,扫了喻雾的微信。
“我确实需要一把新琴。”谢心洲锁屏手机,抬眼,“算我借的,给你写个借贷合约。”
喻雾无奈又想笑,眼神复杂:“哥,我们现在是互为债主吗?”
“可以这么理解。”谢心洲又低头看手机,打开了贺明臻的聊天框,跟他说那把金奖琴他要了。
贺明臻咻地回复过来:我早说了,跟你姐提一嘴,这点小钱。
谢心洲也不知怎么,或许是被喻雾那个单独的‘哥’字影响了,回复道:不是姐,是弟弟。
贺明臻:?
“明天去买琴。”喻雾说,“明天煮火锅。”
谢心洲点头:“好。”
谢心洲不知道喻雾的经济情况,但第二天去琴行的时候掏卡刷卡丝毫不心疼。他没什么好奇心,尤其对他人的隐私部分,有着较强的边界感,或者说疏离感。
无论如何,拿到新琴的谢心洲很开心,装箱抱着出来的,回家路上还频频回头,所幸小五菱可以直接看见后备箱。喻雾笑着问:“不包馅儿的鱼丸,还要吃什么?牛肉还是羊肉?菌菇类的吃吗?”
谢心洲是真的心情不错:“都可以。”
不是那种敷衍的都可以,是真的今天开心,都可以吃。
“酒呢?”喻雾单手扶着方向盘,把这五菱mini开得像法拉利,“庆祝一下吗?”
逛超市的时候谢心洲一直在走神,喻雾拿什么他都点头说可以,全部心思都在地下车库那辆小mini的后备箱。
以至于逛得差不多的时候,喻雾得单手扶着手推车,另一只手把时不时在原地对着货架发呆的谢心洲握着胳膊捞回身边。
他哭笑不得:“哥,别丢了。”
火锅和冰啤酒是北方城市冬天的幸福一餐,供暖的房子里可以只穿一件衬衫。
餐桌中间的小电锅咕噜噜沸腾着,谢心洲已经吃饱了,他向来食量不大,这会儿支着下巴盯着喻雾看。
直勾勾地看,把喻雾这号人物都看得有点害羞,端着玻璃杯往嘴里送啤酒。
这啤酒撑死天了15度,谢心洲两杯半就迷糊了。搞得喻雾颇有些为难——虽说谢心洲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他真还没到灌酒这个地步,这事儿他也做不出来,超出了他的个人素养。
谢心洲还在盯他。喻雾决定闲聊一下:“你们巡演都去哪儿?”
“洛杉矶音乐中心。”谢心洲慢悠悠地说着,从盘子里抽了根茼蒿出来,在桌子上画着线,“然后去旧金山,接着折去拉斯维加斯,再去华盛顿,最后到北京。”
喻雾惊讶于人已经醉了,还能知道从洛杉矶往旧金山是沿海岸线向北,甚至再往右画到拉斯维加斯也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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