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支支吾吾,谢心洲眼眸一沉,他想的是,当初他住在自己家是因为继承纠纷,现在事情结束了搬走也没什么问题。
自己那客房也确实挺小的,喻雾这体格住起来颇有些委屈。谢心洲想到这里,慢慢松开手,说:“啊,没、没什么,我……”
手彻底松开的同时,谢心洲其实已经看开了,他这个人看开事情特别快,特别容易放弃。于是接着说:“我就是问问。”
然而喻雾不这么想,他捞起垂下的手臂,将他拽向自己。
年纪小的优势来了,就是够冲动。
嘭!
毋庸置疑喻雾有着相对结实的胸膛,谢心洲一声“唔”被他咽住吞进肚里,否则他真的会有点羞耻。
个头很高的人四肢也长,喻雾两条手臂抱住他,把他轻松圈在怀里,问:“你是不是不想我走?”
“是啊。”谢心洲推了下他胸膛让自己抬头,不是故意的,推到他胸肌了。
谢心洲抬头,和他四目相对,认真地说:“是因为我需要从你身上索取情绪,不是因为我对你产生感情,你明白这一点之后还愿意和我住在一起吗?”
喻雾弯起唇角:“原来甘愿做吸血鬼血包的人类,是纪实漫画。”
谢心洲:“我不喝你的血。”
“那是一种比喻。”
“喔。”谢心洲思索了一下,“原来如此。”
喻雾很确信他思索的内容是在把自己的比喻往回推,怎么会有这么呆萌的人。他叹了口气,同时确切地感受到了尹心昭的话果然没错。
漂亮的树脂娃娃,情感淡漠的天才。但尹心昭不知道的是,他对谢心洲的激活方式生效了,喻雾慢慢地收紧了些手臂,目光也微妙地在变化。
因为此时,喻雾发现,连谢心洲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正在悄然产生一种感情,依赖。
他看着谢心洲在自己怀里慢慢低下头,接着听见了沉闷的声音问:“喻雾,我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
像个渣男,利用别人的喜欢予取予求,甚至还顶着‘艺术’两个大字,冠冕堂皇。
“嗯……”喻雾摸了摸他后脑勺,“可能因为世界上不能有太完美的东西。”
第18章
谢心洲进入了独奏家第二轮选拔。
接下来,指挥会抽一到两天的时间做下一步筛选。让人意外的是,作为首席的江焱承居然倒在第一轮,让同样入选的陈芷十分诧异。
这天乐团排练结束后陈芷一边收琴一边和谢心洲小声耳语:“师兄,他高低是首席,怎么连录像选拔都没过啊。”
“谁知道。”谢心洲根本不感兴趣,琴放进琴盒,然后背起来。
陈芷“哎”了声,跟上去:“师兄!等我一下!”
谢心洲今天开车来的,因为他终于、终于等到木板了。同一年份的,同一砍伐季节,同一品种的苏木板。正好陈芷也要去琴行,就捎上她。
俩人一起走出排练厅的时候,恰好和进来的江焱承打了个照面。江焱承看俩人并肩一起走,打趣他:“这次和小师妹一块儿啊?”
陈芷早看他不顺眼,这人的脑子估计被下半身占领了,什么都要往那方面想,偏偏还觉得他自己幽默,是别人开不起玩笑。陈芷刚要上去怼两句,谢心洲先开口了。
谢心洲说:“你知道城郊有个高尔夫球场吗?”
江焱承说:“我知道呀,原来你对高尔夫球感兴趣吗?”
谢心洲:“那个高尔夫球场旁边有个搏击俱乐部,你如果真的闲得慌,可以去预约个场馆,挨几顿合法的揍,说不定能把你脑浆里的气泡震出来,让你大脑尽量勉强运转,届时起码你能好好说话。”
说完,谢心洲看向陈芷:“走了。”
“噢。”陈芷迷茫地跟上。
跟到电梯里,按下地下停车场,陈芷才愕然地问:“师兄你不是社恐吗……”
“我是社恐我又不是懦弱。”谢心洲垂着眼眸,说一大串话真累人。
到琴行后谢心洲径直去二楼找贺明臻,二楼的工作室里人挺多,陈芷放下琴后跟着进来打招呼,叔叔阿姨地叫了一圈。这些人都是贺明臻他师父林场那边的同事,做琴和配件的师傅们。
见到谢心洲,贺明臻朝他挥手,说:“你过来。”
谢心洲走过去,贺明臻指给他看:“基本的打磨已经结束了,来,跟你原先的底板比一下,你看着啊。”
说着,贺明臻和另一个师傅一块儿,在操作台上,一人把着琴的一边,一块新的底板和破损的旧底板叠着对比。贺明臻说:“看见了吧。”
“嗯。”谢心洲点头,“然后要涂漆风干对吧。”
“对。”贺明臻说着,继续给他看手边的东西,“还有,拉弦板,正好用这块苏木的边角料磨了一个,还有这几个枣木的弦轴。”
这些东西都要先给谢心洲全部过目一遍,贺明臻在围裙上抹了下手,从地上拎了瓶矿泉水拧开喝,然后继续说:“你逐一检查一下,没问题我们即日开工,然后给保险公司出价目表。”
听到这儿,谢心洲抬了下眼皮。
也就意味着保险公司要向喻雾索赔了,他手里动作顿了顿,贺明臻以为出岔子了,赶忙问他:“咋了?哪儿不对劲?”
“不是。”谢心洲回神,“呃,没有,大概要报价报到多少?”
“嗐,你操这个心干啥。”贺明臻爽朗地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提琴就像豪车,你可能一百万买一辆整车,但你会发现,欸,它的发动机单拆出来能卖个五十万,它的四条轮胎能卖四万,它的真皮座椅又能卖个几万,林林总总,配件永远比车贵,大提琴一个道理啊,光这块板子就多少钱了你知道不?”
“多少?”
贺明臻比了3根手指头,然后说:“木头本身不值几个钱,而且苏木通常做拉弦板或者做琴弓,用来做底板的相当稀有,贵的是我们师傅的手艺。”
其实谢心洲不知道那3根手指头比的是3万还是30万,他现在用的金奖琴是喻雾出的六十万,当初说好了,这六十万算他管喻雾借的。他不知道喻雾的存款有多少,但他知道自己存款有多少。
谢心洲悄声抽了口凉气,万一自己掏空家底子还给喻雾六十万,还是不够修复费用怎么办……
“师兄?”陈芷又叫他一声,“你别发呆啦,给师傅们让让地方,下楼了。”
“喔。”谢心洲后知后觉,林场的两个师傅已经戴好口罩围裙和手套了,他礼貌地微微颔首,跟在陈芷后面下楼。
陈芷从琴行柜台底下拿了几片指板专用的清洁湿巾给他,他道了谢后准备回家,陈芷又叫住他。
“师兄啊。”
“啊?”谢心洲回头。
陈芷眨眨眼睛,然后笑起来:“虽然说出来有点矫情,但是……我挺为你高兴的。”
谢心洲停顿了下,他不太能处理这样的对话,偷偷捻了下手指,然后说:“嗯,谢谢。”
其实对他来讲,陈芷已经被归为‘友人’范围,尽管如此,他还是没办法正确回应陈芷的这句话。谢心洲推开门出去了,往停车位上走。
当初在江南跟着老师学琴的时候,陈芷开窍比较晚,找音找不准,练琴的时候眼睛就瞅着把位。她进步慢,老师又严格,再加上旁边谢心洲的进度一骑绝尘,陈芷有段时间真想把他杀了得了。
不过慢慢的,陈芷开窍了。
开窍是一种阈值上的突破,它很神奇,陈芷自己也说不上来,她自己总结的是她勤加苦练终于感动上苍,某个清晨醒来,去练琴,忽然就行云流水感情充沛。
这下好了,一对比,谢心洲成了高级演奏ai。
当时陈芷宽慰他,说,没事的师兄,你只要等着你开窍就好了。
这一等,等了十来年。
谢心洲把琴放在后座,进去驾驶室,点火挂挡开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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