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谢心洲放弃了。
根本挤不动,他呼了口气,退到人潮之外,石栏杆边上。今天石栏杆前面被围起警戒线,这里停着警察的摩托,也站着不少交警,以防人多落水。
谢心洲得以呼吸,抚着自己胸口。十分钟已经是他在这人群里的极限时间了,他从裤兜里拿出防尘袋,看着它。
他叹了口气,回头,打算最后看一眼大屏幕。
瞬间,挤在这里的观众们又爆发出一阵尖叫,他被这尖叫吓着了,瑟缩了下肩膀。
下一刻,他双肩被扶住,一张笑容灿烂的脸对着他:“哥!新年快乐!”
这位冠军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下了颁奖台,一路穿过人群跑了过来。这白毛太扎眼,所以人们的欢呼声随着他一起飚了过来。
北京一月的夜,寒风飒飒,他半裸上身,赤脚,却浑身滚烫。
谢心洲低头,从防尘袋里拿出小帕子,展开,里面躺着祖母绿耳钉。接着,谢心洲拿起它,喻雾乖乖地低头,谢心洲帮他戴上。
“新年快乐。”谢心洲说。
喻雾盯着他,问:“可不可以……接吻。”
片刻而已,谢心洲点头:“可以。”
今夜他万人拥趸,在后海的警戒线上低头去亲吻了早就惊艳他满眼的独奏家。
第31章
跨年擂活动的烟火, 红蓝色警灯交叠闪烁,人群欢呼庆贺。
附近商家们剪开氢气球的绳子,那些彩色的气球, 热烈的烟火,和新年第一场雪的第一个吻。
谢心洲不会在接吻的时候呼吸,而喻雾又因为刚刚结束格斗, 整个人充满燥热的荷尔蒙,没轻没重, 在得到允许后, 这个吻凶残不讲道理。
喻雾无法克制, 他不顾自己浑身脏污的血蹭在谢心洲的身上,谢心洲之前挤在人群里有点热,羽绒服敞着怀,里面昂贵的燕尾服白衬衫蹭上了血污。
他的胳膊环在谢心洲的后腰, 手托住在后颈,他的手也脏,汗和血。手上有绷带的勒痕, 皮肤被捂出泡发的白。
他吻得谢心洲快窒息了, 谢心洲攥在他胳膊上的手因缺氧而无意识地用指甲抓他, 然而这不仅没有让他意识到应该松开一些嘴唇, 甚至让他更加兴奋。
他拼命地将谢心洲贴着自己的胸膛,自己裸露的胸膛。接吻比做-爱更让他头脑炸烟花, 青涩的年轻人想在这个吻里充分地告白。
“……”喻雾理智回笼的时候, 好像有点晚了, “不、不好意思。”
谢心洲大口呼吸, 然后呛入冷空气,接着咳嗽。喻雾帮他把琴拿下来拎着, 顺着他后背拍抚帮他顺气。
“我……我没控制住,不好意思啊哥,哥你还好吗?你慢慢呼吸……我……”
“你还咬我。”谢心洲蹙眉。
“因……因为你舌头想躲回去。”
“那你就能咬我吗?”
“对不起。”
喻雾手足无措,这会儿身上的热劲过去,冷静下来,这人终于感觉到冷了。他不轻不重地哆嗦了下,不知道是真的冷到忍不住,还是试图扮可怜,让谢心洲放过他。
谢心洲舌尖被他咬了一口,咳好了,缓了口气,抬眼看他。一团白毛,这会儿乖得像兔子,那刚刚是什么,是兔子急了还咬人?
“那个。”喻雾决定使用一下国人祖传话术,“大过年的,大晚上的,大冷天的,先……先跟我回酒店吧。”
-
陈芷刷到这条视频的时候其实视频已经限流了,当代互联网是这样的,领口低一点儿都要打码,遑论两个男人公开深吻。
后海那儿拍照啊录像的人不少,拍完立刻带着定位和新年快乐的话题发出去。不过嘛,陈芷的手机懂事也懂她,还是给她推送过来了。
于是在新年的第一天,在和乐团几位同事聚餐的席间,陈芷发出了最原始的感叹:“我草。”
后海雪中接吻的原视频被限流后,网友们又发了打码版本,加上了BGM。这年头在互联网发东西受限条件太多,最后这条相拥深吻的视频被尹心昭刷到的时候,已经加上了三尺厚的滤镜、当红口水歌、巨大的马赛克,以及与视频内容毫无关联的字幕。
然而无论是喻雾那标志性的白毛,还是谢心洲肩膀上的大提琴盒,都让尹心昭一眼认了出来。
她人在保姆车里,端一杯香槟,助理在旁边用平板电脑处理事物。乍然听见尹心昭手机里传出烂大街的口水歌调调,助理愣了下,迟疑着飘过来一个目光又及时收回去。
助理还是觉得奇怪,她原以为尹总只是误触到什么链接了才弹出的视频,结果这歌儿来了一遍又一遍——尹总在循环看!
“哇……”尹心昭将香槟一饮而尽,“想不到啊想不到。”
助理伸手拿走空杯,放去保姆车椅背后面的杯架上,她属实好奇,便问:“请问,是……怎么了?”
尹心昭说:“我这个弟弟,当年我妈怀他的时候,抽烟喝酒,吃喝不忌,生下来之后,心洲三岁都还不会说话,出现自闭症症状,有刻板行为,不哭不笑,动不动就钻进衣柜里。”
“我记得的。”助理停下了手里的活,温声说,“所幸小谢四岁去学琴,当时他的师娘是这方面的专家,才没有让病症继续恶化下去。”
“麻烦你,再给我倒一杯。”尹心昭指指后面的车载冰柜,“不喝点儿我聊不下去。”
助理笑了下,探着身子去后排,抽出那瓶刚开的香槟。正想再拿个干净杯子的时候,尹心昭直接把整瓶拿了过来,对瓶口灌下一大口,然后舒爽地叹了口气。
“我妈那个人……唉,也难为她了,先遇人不淑碰上我爸,又不长眼看上了心洲他爸,你说也真是点背哈,这俩男人甚至是同一套话术哄她骗了她的钱,我外公外婆在江浙那么大的厂子,生被骗空了。”
助理点头:“还好有您,当初那几位建造师和供货商,是您卖了祖宅给他们补全工资货款和遣散费,他们这才死心塌地跟着您来了极云。”
“是啊。”尹心昭拢了下身上的大衣,说,“谢心洲他就是脑袋想不通,关他什么事呢,他为什么会觉得对不起我呢,他就不能把自己理解成一只猫一只狗,一件行李,被我顺道带上吗。”
助理微笑,说:“小谢心思比较敏感,九年前,啊,现在该说十年前了,十年前,邹先生家里的事情可能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尽管他什么都没做,但光是出现在您旁边,就是一种累赘。”
尹心昭翻了个白眼:“那傻逼。”
助理哧地笑了出来,尔后抿嘴,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候邹先生和您相亲,他家里人应该是故意说话很大声,好让小谢听见,他们以为您是江南过来打工的,就差扯着嗓子说‘你哪儿都好,但带个拖油瓶就是不行’。他们应当料想不到,相亲宴之后第三个月,您就是董事了。”
“其实我知道心洲想的是什么。”尹心昭仰头又喝一口,望出车窗外,“今天是邹先生嫌我带个弟弟,明天就有李先生后天就有张先生,有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存在,江南那间从九几年就兴旺的建工厂被两度骗空的丑闻就一直和我绑在一块儿。”
“但他就是不愿意往前看!”尹心昭提起声音,“厂子没了,外公外婆突发恶疾过世,他爸在外面赌被人活活打死,我俩那个神志不清的妈自杀,这叫什么,这他妈叫老天让我们向前走,他不愿意,你看着他聪明,学那个琴一学就会,陈芷锯了半年木头他就锯仨月,但他是个笨的,想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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