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三千里(151)
宫人重新放下龙塌上的帷幕,周澶一走,宣帝气得胸膛起起伏伏,他想喊人,但是有气进没气出,他想下圣旨另立二皇子,但是手不能动。
夜里宫人到时间喂掺了毒的药,撩开帷幔一看,却见宣帝双目圆睁已然气绝。
皇宫响起丧钟,一声一声惊醒了沉睡的京城。
有侍卫骑马从皇宫奔出,口中悲呛。“上位崩——!”
楚宣帝宏治十二年隆冬,宣帝饮酒后惊厥于五日后病逝于盘龙殿。
周氏子周澶代父监国,率领群臣拥立睿王为新帝。
元月初一,新帝登基,号楚文帝,年号改元宣化。
新帝登基,第一条圣旨不是大赦天下而是奉国舅周澶为大丞相,号辅国公,爵位世袭罔替。
元月初五,大丞相府置办丧葬仪轨,对外公布老丞相病逝。
礼部尚书赵恒甫携子赵吉章前往丞相府吊唁,厚重的巨大棺木立在灵堂正中,即便四周燃着熏香,依然能闻到腐臭的味道。
赵恒甫面上八方不动,内里已经猜到大概,心道周澶此子好狠的心。
元月初十,楚宣帝灵柩仓促出殡,甚至没等外地官员进京吊唁,也没请神问卜算良辰吉日,周澶直接点了日子。
先帝灵柩出殡那一天,天上扬起了大雪。
送殡的队伍前呼后拥,京城百官皇亲贵戚全部列队其中。
谁也没有想到一直没有进京吊唁的大司马方寿亭率众将并两万士兵等在路上。
今年已经六十七高寿的大司马一身戎装,他无视站在送葬队伍最前列的百官,径自来到灵柩前碰碰碰磕三个头。
大司马方寿亭仰天悲呛。“臣护驾来迟了!”
全京城百姓全文武百官都知道宣帝的死与周澶脱不了干系,但是没人敢宣之于口,唯有掌管京城十万禁军的大司马有这个底气!
“老臣只能百年之后到了黄泉地下再向陛下请罪!”方寿亭重重一磕头。
禁军诸将仿佛得到了某个信号,立即一拥而上将卫尉张氏子按到了宣帝灵柩前,张氏子肝胆俱裂,后知后觉的明白为什么周澶不送殡而偏偏点了他来。
禁军无诏不能入京城,周澶不出京城方寿亭便奈何不了他。
但是周澶需要一个替罪羊平息方寿亭的怒火,同时堵住悠悠之口让事件翻篇不再持续发酵,卫尉张氏子便是这只替罪羊。
这一切都在周澶的算计当中,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长久控制皇宫禁军,有方寿亭在周澶的手伸不进禁军,要怪就怪这张氏子太愚蠢。
送殡的队伍继续启程,张氏子的尸体被丢在路边,没一会便盖满白雪。
次日,方寿亭以卫尉一职空缺为由,亲自入宫主持宫廷禁卫军,他把张氏子留下的人一洗而空重新换上自己的人。
文帝自登基以来每日梦到先帝的可怖仪容,每夜的惊醒。
他对周澶恨到了极点也怕到了极点,他害怕自己也落得先帝一样的下场,竟变得更加懦弱。
方寿亭入宫,洗去了周氏安插在禁军的人,文帝这才终于哭出声来。
周澶的目的已经达到,文帝登基这便足够了,皇宫禁军在谁之手他倒不太在乎,因周氏退了一步,事件没有持续发酵。
帝京皇权交替,因各方权衡妥协,最终归于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新副本开启
第85章
宣帝驾崩的消息传到北疆已经是三月。
进入北疆的路一通,赵恒甫的信便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刘湛手中。
“先帝养虎为患,最终自食其果,这周澶当真心狠手辣。”刘湛面色沉凝。
两人原在品茶,看了信之后便没了心情。
虽说他们对宣帝只有仇没有君臣情谊,可周澶弑君霸权,如今把持朝政,未来可见周澶会更肆无忌惮。
“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噩耗。”宋凤林叹息,周澶掌权对齐云军只会更多掣肘,以后怕是会有层出不穷的小鞋。
刘湛倒不在乎。“只要手上有兵我就不惧。”
经此大变齐云军增兵便迫在眉睫。
但是岑州六县左右就这么多军户,入冬前散布出去的流民入户政策也不知道能不能吸引流民返回北疆,宋凤林眉心都是忧虑。
刘湛道:“还是有好消息的,徐牧远任卫尉管着皇宫禁军,最起码皇帝不会再被周澶囚禁。”
经过宣帝暴毙新帝登基这场风波,周氏的权势更胜往日,方寿亭唯一能做的就是提拔一个忠君的卫尉守住皇宫,徐牧远如今位列九卿也算是柳暗花明。
前往晋阳的路一通,两人便立即返回晋阳主持政务。
四月初,齐云山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耕,田里的雪还没化完,农户已经赤脚下田犁地。
眼看着春耕已经开始,晋阳城外一望无际的荒地依然无人来开荒,就连一向淡定的刘湛都有些坐不住了。
“若是到了五月依然没有多少人回来,便雇人开荒吧。”宋凤林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湟川以南的瑞昌郡人口充裕,雇佣佃农渡江耕种也是一种法子。
闻青山和路长全相视苦笑,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
只是这方法小规模还行,芙蓉坪顶和大竹坪顶的荒地有数万亩之多,雇人哪里雇得过来。
就在宋凤林打算进一步商议时。
“宋先生!”李阿三急匆匆的闯入,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宋先生!您快去渡口看看,有大批流民回来了!都到了对岸等着渡江呢!”
宋凤林刷地站起,也顾不上手中的事情,立即赶往渡口确认。
鹿鸣渡口在笔架岭和芙蓉坪顶之间,从前曾是一处繁华的小镇,被战火波及之后只余下一片残垣败瓦。
站在鹿鸣渡口隔江遥望,对岸聚集着众多流民,这还只是第一股最先到达的流民。
算算日子,这些流民应该从二月份就开始徒步北上,二月正是中原冬去春来的日子,再加上路上辗转,这不耽误了两个月才到达湟川。
宋凤林骑马来到江畔,却见岸边有船无人坐,流民拥挤在对岸进退不得。
“怎么回事?”宋凤林蹙眉。
随行一同来的路长全马上瞧出端倪。“这些应该都是渡船,要付船费方能上船。”
渡江的船费是一个铜板一人,这些流民活着都已经不容易又哪里有钱渡江。
而这些船家明知道流民没钱渡江,若过不去对岸便没有活路,依旧不给钱不送人,实在可恶。
“传令征用这些渡船接人,一艘船一天给一两银子,若是不从把船砸了。”宋凤林愠怒道。
随行的侍卫立即领命,不久有千户带了百余士兵进入渡口。
那些船家都是附近渔民,都看着有利可图聚集在渡口,见了官兵过来忙吓得鸟兽散,有些船没来得及跑,士兵很快控制住了最大的十几艘船开始渡江接人。
“我们奉宋先生的命令免费接你们渡江,快上船吧。”士兵在船头呐喊。
一开始流民还有些踌躇不前,见对方身穿兵服不像是强买强卖的贩子,再三确定确实免费这才上船。
非是他们多疑,这些年颠沛流离,历经磨难已经把他们对人的信任磨没了,此行若不是在中原实在没活路,他们也不会冒险回到北疆。
至于传闻中的诸多政策是否属实,他们并不太在乎,这些传闻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让他们动身北上的理由罢了。
于流民而言,那些新政就像望梅止渴中的梅子,又像画饼充饥中的饼子,在活不下去之时给予自己一点念想。
此时他们完全想象不到,也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让路长全组织主簿到渡口设点为流民登记入户,还有告诉刘成安排人广设粥棚施粥。”宋凤林布下一道接一道命令。
因为流民的到来晋阳城大小官吏都忙乱起来,刘湛也收到消息带了三千兵赶到渡口,让郑风田领着士兵维持秩序。
十几艘渡船来回接人,看在刘湛眼里还是太慢了。“去征用商船,若是不从把船给老子砸了。”
曹鸣立即领命下去。
宋凤林噗嗤一笑,他们竟不约而同说了一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