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三千里(243)
冀州的伤药陆续运抵大营,青壮全部上战场运送伤员,还有人数众多的医官分成两队,一队到战场上抢救重伤者,一队留在营中接应伤员。
还有伙夫已经全部动起来生火做饭,每一名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士兵都能第一时间喝上热汤。
清点人员的官吏奔跑其中,整个汉军大营有序的忙碌着。
年轻的王意气风发凯旋归来,身上还带着战场上的肃杀。
王后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有晶莹的水光闪动。
刘湛才下马,宋凤林冲过去就抱住他。
“哈哈!”刘湛拥着人爽朗大笑。“我媳妇还没在这么多人面前抱过我呢。”
宋凤林窘迫得耳朵通红,但此时他也顾不上别人的目光了,他是真的既后怕又庆幸。
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此时宋凤林心中的感激,刘湛能平安回来,是他最大的庆幸。
王账内弥漫着血腥气。
刘湛光着膀子坐在床沿任由医官包扎,他身上遍布各种大小伤口,从这些密密麻麻的伤口也能看出,可以想象当时战场是何其惊心动魄,何其激烈凶险。
好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给我。”宋凤林接过侍卫手中的手帕给刘湛擦脖子上的血水。
又有侍卫端来干净的热水。
“启禀汉王!”有侍卫进来抱拳。“俘虏已经坑杀殆尽,一共二十三万人。”
此战,六十多万西戎兵无一活口。
刘湛忽然开口。“你可怪我?”
宋凤林摇头。“以直报怨并无不可。”
手帕浸在水盆很快便晕开一片红,宋凤林拧干手帕示意再去换一盆干净的水来。
一直以来宋凤林都让刘湛不要竖立太多凶名,人心从来不是恐吓而来,但是经历这一战宋凤林也有了新的体会。
军医在刘湛背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纱布,那副被摘下的铠甲已经是千疮百孔,西戎王曾许以封王的承诺,刘湛无疑是所有西戎兵眼中的王爵。
若不是铠甲精良,刘湛焉有命在。
乱世浮沉,镇压鬼魅魍魉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以暴制暴。
留下这些数量众多的西戎兵只会后患无穷。
因善后的事宜有宋凤林安排,喝了药之后,刘湛便沉沉睡下,紧绷了两天一夜的神经一放松,浑身是伤的汉王睡得不省人事。
“吃食热在锅里,等汉王起来了再用。”宋凤林踏出内间,交代完侍卫又看向来汇报工作的大小官吏。
“捡紧要的先说。”宋凤林坐到主座,官吏将领排队汇报。
“启禀王后,高州来人请示,闻首辅将今岁新收的粮食都发往高州了,请问王后,如今战事已定,还需要继续往冀州运粮吗?”
此战所有人都以为会旷日持久的对峙,谁也没想到刘湛能出巧计,逼得西戎王不得不出兵。
因此汉国朝廷依旧按计划往高州运粮草,就怕前线大军断粮。
如今汉军拿下汉中和中原,四十万的汉军自然不能都守在中原,势必会分兵汉中。
宋凤林忽然想到一事。“西戎劫掠的财务藏在何处,寻到了吗?”
李福田上前一步回话。“回王后,已经找了,就在西戎大营内,足足堆满了数十个大帐篷,末将正想请示您。”
“粮草有多少?”
“还来不及细算,但足够我军一年的用度。”李福田答。
西戎王这是把中原都搬空了吧。
宋凤林立即有了主意。“高州的粮草暂且不动,命人去西戎大营清点粮草,务必尽快点出实数。”
几人领命,立即下去实行。
大战之后,整个汉中和中原都沉寂了下来,敌人已经消灭了,可这满目疮痍的大地该如何复苏。
“来人,传汉王王令,向天下宣布捷报,汉王大败西戎,歼敌百万!”
复苏的计划可以逐步实行,但捷报必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公布天下,唯有如此,才能震慑那些意图钻空子蠢蠢欲动的人。
“李小连,你即刻带十万兵马进入京畿之地,控制帝京,进一步安排等汉王醒来再做计划。”宋凤林道。
控制了帝京等于控制了中原大局,刘湛呕心沥血打下来的天下,可不能让有心人鸠占鹊巢了。
宋凤林顾虑得不错,那些南渡的世家正是打着推举新帝的算盘,他们都等着西戎退回西域之后,便公推出大齐朝的遗孤当新帝。
以几个大世家为首,他们把公推的章程都想好了,正等着享受从龙之功,把身上的爵位再提一提。
这些世家根本不认为汉军能打败西戎,甚至他们恼怒刘湛这头拦路虎,当着西戎王离开的路。
当汉军大捷的消息通过报捷的士兵传遍中原,又传到淮水对岸时,诸世家无不哗然。
他们立新帝的梦碎了,得知汉军已经控制帝京时,有些人甚至已经状若癫狂。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怕是回不去了。
“慢点吃。”宋凤林在一旁削梨子。
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后,刘湛饿得前胸贴后背,正风卷残云的扫荡满桌子肉。
“来人,上点酒!”刘湛心里无比痛快。
“本王的兄弟们呢?让他们都来,今天谁都别想醒着离开王账!”
打败燕国,杀了燕王,都没有此时这样令刘湛高兴,他是真的高兴,觉得心里面积郁这么些年的情绪终于得已释放。
汉王一声令下,王账摆上宴席,军中诸将跟汉王席地而坐,没有舞女没有侍女,只有兄弟间的谈笑调侃。
“靠,是谁说要把女儿嫁给我儿子的!”曹鸣胳膊还吊着绷带。
“我这不是还没生出闺女吗。”姜长林身上也扎满了白带子。
在座的诸将就没有一个人身上是完好的。
“老子有两个闺女,你们谁家小子还没定下来的?”曹壮声如洪钟的喊。
李福田十分嫌弃的摆手。“你那闺女跟你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半点也没像你媳妇。”
曹壮那两名闺女俨然就是女版的曹壮,这壮硕的身材就已经让许多少男望而却步。
“女子看的是德行,你们这群肤浅的家伙!”曹壮气得直呼噜。
“是看德行没错,可也不能坑了儿子啊,做夫妻也不是两眼一抹黑的事。”郭东虎一声怪叫,所有人都笑得东倒西歪。
曹壮怒吼。“靠,你们都等着瞧,老子回去就让她减肥!”
主座那边刘湛笑得打跌,就连宋凤林都忍不住用折扇掩着半边脸笑。
因着都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大家私下多是这样说话无所顾忌。
王账里气氛热烈。
刘湛默默的把半杯酒洒在地上祭奠另一位无法到场的兄弟,而后他把余下的半杯酒仰头饮尽。
“汉王!王后!臣有要事禀告!”忽然账外传来激动的声音。
“进来回话。”宋凤林立即敛了神色。
来人是户部的侍郎,手里捧着一个匣子,扑通跪在两人面前。
“这是臣等在清点西戎财物时找到的玉玺,请汉王王后检阅,臣、臣不敢下妄语。”
什么玉玺能让户部侍郎如此失态?
一时账中静得落针可闻。
刘湛步过去掀开匣子,里面是一方拳头大小的玉玺,只是崩缺成两半。
“启禀汉王,臣找到玉玺时,它跟杂物一并落在地上。”户部侍郎抖如筛糠。
玉玺方圆四寸,上纽交九龙,玉质古朴圆润,拿在手里翻开来看,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
与传闻中的周天子传国玉玺分毫不差。
“王后看看。”刘湛把玉玺递给宋凤林。
宋凤林谨慎的双手接过。
良久,他轻叹一声。“确实是传国玉玺。”
只可惜损坏了。
“请汉王王后恕罪!”户部侍郎已然吓得不轻,生怕会受责罚,不住的磕头。
“不必如此。”刘湛抬手制止。
“不过是一方玉玺罢了,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损坏了又如何?”负手看着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刘湛眼中具是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