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三千里(265)
“那就让他们跪着。”刘湛的心湖毫无波澜。
“我去见他们。”宋凤林站起来。
“不必。”刘湛想也不想就反对。
但宋凤林坚持。“总要试试,我是大儒赵恒甫的入室弟子,这些儒生多少会听得进去。”
薛敬文在小本本上记。
皇后沐浴更衣,着纯白儒服,木簪挽发,出宫见学子,行到殿前被天子扛回……
薛敬文停笔,扛这字会不会不雅?或许改用抱比较好听。
一字之差,所蕴含的意思就差得远了,身为史官,应该反覆斟酌用词,做到事事严谨。
最后薛敬文还是保留了扛这个字。
“朕来想办法。”刘湛把人扛回榻上圈在怀里。
宋凤林想挣脱没挣开,腰间的手跟铁臂似的。
“来人,传陈千户。”刘湛朗声唤。
这些官员儒生怎么闹都行,左右动不了大汉的根基,刘湛原是不在乎的,但宋凤林担心他坏了名声被后世诟病。
见宋凤林要出面去斡旋,刘湛这才勉为其难的出手,管一管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儒生。
“先放开我。”宋凤林低语,待会来人看到帝后大白天搂搂抱抱多不雅。
刘湛却圈得更紧了,眼中都是笑。“你还是穿纯白的儒衫最好看。”
唯有儒衫的白最能衬托宋凤林清贵的气质。
儒生逼宫,最应该着急的人却一点也不着急,还有心情调笑,可见刘湛是真的没把这事放在眼里。
很快陈千户来回话,入了殿目不斜视的抱拳行礼。“参见陛下、皇后。”
“传朕旨意,今日酉时统计逼宫名单,一经录入,终生禁止踏入考场!”刘湛话一落,宋凤林愣了,陈千户也愣了。
但汉天子接下来的话,生动演绎何为釜底抽薪。
“你找几个年轻人混进儒生里,让他们带头在儒生里闹事,跟那几个头儒唱反调。”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区区几个不谙世事的儒生,还妄图左右天子决策?
陈千户大声领命,带着禁军侍卫来到宫门外宣读圣旨,一时数百学子无不哗然。
终生禁止踏入考场,那他们苦读四书五经又有什么意义?在这里坚持又有什么意义?除了极个别的老顽固,这些学子无不人心大乱。
“汉化的胡人只是居住在漠北,又不进入中原,左右也不会对中原有影响。”这时有人大声的说。
“我立下家规不让后世子孙娶胡人女子也就是了,请各位见谅,在下告辞了。”有人带头离开。
看到有人离开,学子纷纷动摇,眼中都是纠结。
“漠北到汉中千里之遥,汉中到中原又千里之遥,何况我汉民比之胡人多出千千万,混血一说实乃无稽之谈。”
确实如此,这几个冒头的儒生说的话都十分有道理。
不久便有人附和离开,越来越多的学子也尾随而走,但这还不够。
“若是不能入考场,我有何颜面回去见爹娘,在下惭愧。”有人抱拳作揖,而后大方离开。
在场的人也不是都家境富裕,也有贫苦人家的学子,想到家中就指望自己有朝一日金榜题名,这些贫苦的学子低着头也跟着离开。
“你们的风骨何在!”发起的头儒气得大骂。
有儒生去拦人,但是架不住离开的人越来越多。
“尹头儒,你不是说赵大儒会来吗?快去请他到场,或许还能留住人。”有儒生急得不行。
他们口中的赵大儒便是赵吉章,传言中会到场的赵大儒却迟迟不见人影。
眼看人越来越少,走的人越多,留下的人便越心虚。
最终他们也没能等来赵大儒,直到最后留下的儒生不足十人,陈千户直接下令抓了下狱,一场儒生逼宫的风波就此平息。
薛敬文记。
儒生逼宫,天子以奇思巧计劝离学子。
这一天回家,薛敬文觉得自己走路都带风,登上马车时,回望这座巍峨的宫阙,心中都是对汉天子的敬仰之情。
次日早朝,刘湛携宋凤林如期上朝。
赵千户和陈千户像门神一样立在紫宸殿前。
“陛下有令,昨日罢朝的官员,七日内只能站在殿外上朝。”
那些仿若无事人一般来上朝的官员,还以为汉天子也会装作没发生过,满心认为汉天子也要顾全颜面。
但他们错了,要比脸皮厚,汉天子那是从来没输过。
“说话大声点,朕听不到。”刘湛故意这么说。
那名在殿外汇报工作的官员喊得嗓子都哑了,窘迫得一脸通红。
宋凤林努力忍住笑才没有失态。
当天刘湛下旨封卢令远为钦差,前往漠北招安诸胡。
百官与刘湛的较量,最终以惨败收场,并且成为了帝京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
第147章 番外十一
汉胡之争的风波之后,朝堂内外异常的安静,没有谁再跳出来横生事端,直到六月。
汉元五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六月,李小连率兵渡江攻打陈留,以破竹之势夺下了翁莱城。
陈留建国至今已有九十四年,共历十八世陈留王,最长的在位二十一年,最短的仅在位十天。
弑兄,弑父,叔侄相杀,甚至爷孙相杀,陈留史就是一部血亲相残史。
正因为陈留上下都忙着内斗,历代陈留王惯会伏低做小,后周倒台,他便巴结大楚,大楚倒台他便巴结大梁。
然而这一次,刚杀尽了侄儿夺位的陈留王踢到了铁板,汉天子不吃这一套。
李小连夺下翁莱城后,便命余下大军南渡,十五万大军在翁莱城集结。
按照约定,三十艘大海船会在十五天后抵达,项时海军与陆军东西夹击,年内定能一举夺下陈留。
李小连站在翁莱城墙上,目之所及是成片的稻田。
陈留气候温暖,一年四季如春,水稻不分季节,割了便能再种,这可是真正的粮仓。
“传本将军令,全军上下不可毁坏稻田,另择一高地扎营。”
副将抱拳领命,忙下去安排大军扎营一事。
与此同时的福州,领航使杨贤文正在紧张筹备船队出发事宜。
三十艘五千料海船停泊在福州海港,士兵忙而不乱的往船上运送物资,十万士兵待命登船。
今日风和日丽,大海少有的平静。
李福田登上海船去寻杨贤文,没走多远便一身的汗。
“今日怎么一点风也没有。”李福田嘀咕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随手逮了一个士兵问。“杨正使人呢?”
“杨正使在楼顶。”士兵指向上面。
杨贤文已经在海船楼顶待了一整天,茶饭不思的盯着远处海平线。
“杨正使,航线定下来了吗?”李福田隔老远便大声问,却不见杨贤文回答,对方彷佛定住了。
“杨正使?”
杨贤文回过神来。“定下来了,就按原计划。”
“行,那明早咱们就出发了,李将军已经打下了翁莱,咱们可不能拖后腿。”得了准信,李福田立即安排全军登船。
到了次日,大海比之昨日更加的风平浪静。
因没有风不能下帆,杨贤文只能下令摇橹出发,三十艘大海船陆陆续续离开海港。
若是顺风,至多三天能到达陈留,但是这天竟然一丝丝风也没有,全靠人力摇橹,十天也不一定能到。
杨贤文立在船头扶着横栏,眉头就没有疏展过,这天气绝对反常。
这一晚杨贤文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天未亮便又登上楼顶眺望。
日上中天,天空有灰茫茫的云飘过,不知何时,太阳竟起了一圈光晕,瞧之昳丽又诡异。
杨贤文只觉得如坠冰窖,出口的声音都变了调。
“快去发出指令,全船队即刻靠岸!!!”
头船的士兵又惊又奇,但没有人质疑杨贤文的决定,立即摇动彩旗向附近船只传达信号。
“怎么了?怎么突然靠岸??”李福田急匆匆赶来。
只见杨贤文汗如雨下,不是热的,而是急出来的冷汗。
杨贤文表情极其严肃。“师父有言,夏秋之间,有晕如虹,谓之飓母,必有飓风!或一日内,或两日内,大海必起滔天巨浪!”
李福田也怔住了。
三十艘海船上可是搭载了近十万士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