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工们一边听报纸,一边进行着热烈的讨论,这里面竟然有不少人是冠英的忠实书迷。
情感专栏势必要涉及男女问题,而冠英同志在男女问题上始终保持着一种平权的思想。这显然让一些男人不爽了。但对于有能力养活自己的女工们来说,这样的文章却为她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冠英说得太好了!他(普遍认为是她)一点都不偏激狭隘,他真的说出了很多女人的心声!
西方的女权运动已经展开了一个世纪之久,华国在这方面是落后于西方的。沈承平作为高级知识分子,心里自然有女权的概念,然而他却没想到,竟然是两个小男孩写的文章中露出了平权的苗头。
也许是因为孩子们的世界更加简单,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被社会的大染缸污染,所以他们的三观才会显得特别正?沈承平却是想错了,对于沈怡和边静玉来说,他们分明是阅尽千帆后又返璞归真了。
此时,看着这封读者来信,沈承平已经想到沈怡和边静玉会在回信里写些什么,他们肯定会说这不是女方的错,他们会鼓励女方告别人渣、迎接新生活,他们或许还会给女方科普什么叫事实婚姻,然后支持女方站出来告男方犯了重婚罪。沈承平忍不住说:“真没看出来,你们俩还是女权小斗士。”
沈怡和边静玉对视一眼。
沈怡摇摇头,说:“我们可不是什么斗士,我们只是坚持了自己认为是对的观点而已。”他们又不缺钱——边静玉缺钱可以去写童话书——因此写东西时不用哗众取宠,能够写自己真正想写的东西。
边静玉说:“如果非要给我们写的东西下一个定义,其实我们只是在传播一种‘平等’的思想而已。我始终以为,在很多事情上,只有先有了平等,然后才能谈尊重、爱和其他一些东西。但是,这个社会对女性而言普遍是不公平的,于是就显得我们是特意在帮女性说话了。其实我们坚持的只有平等。”
沈承平愣住了。
边静玉说,他们并没有特意偏袒女性,他们只是在追求平等。一切皆出于本心。
其实仔细想一想,边静玉说的话是非常有道理的。沈承平的妻子把自己献给了国家的科研事业,很多人都替沈承平委屈,即便有些人能理解沈承平,但他们也觉得沈承平在这方面牺牲很大。但是,在这个国家里,还有无数的军嫂,还有无数的隐藏在男性科研人员背后的他们的妻子,沈承平做的事情和这些女性们做的事情不都是一样的吗?但是很多人却把这些女性做出的牺牲视为是理所当然的。
后来当沈承平在电话里把这些话说给妻子听时,谢云笑着说:“静玉说得很对啊!所谓女权也不是在为女性争取特权,她们只是在为女性争取平等而已。我要向领导反应下,所里真应该订份晚报了。”
“你想看他们俩写的文章?不用等你们所里订报纸了,我做成剪报给你寄过去吧!”沈承平说。
“好啊!”谢云高兴地说。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两个孩子写的文章了。
文字为什么会有力量?因为,文字可以传递思想,而思想可以铸就未来。
第164章
晚报的编辑在下班后请王编辑喝茶。
“……老兄啊, 我对你说句实话吧, 我们当初打算弄情感专栏时, 其实是冲着为广大读者的感情指点迷津去的。”晚报编辑姓鲍, 鲍编辑如此说。他们只想多卖点报纸, 所以他们一开始的立意很低,只想创造一个卖点而已。反正他们只是一家偏向于娱乐性晚报,不需要他们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姿态。
按照他们的设想,情感专栏发展到最后, 里面会充满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还会有那种“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好”文章。但没有关系, 广大人民群众就爱看这种!只要能把报纸卖出去,怎么都是好的!
可是,当冠英写了几期文章后,情感专栏的立意就被拔高了。
这种“拔高”并不明显, 因为冠英不喜欢喊口号, 他喜欢尽量客观地分析问题。读他的文章就如喝水,他没有按着你的脑袋死命给你灌水, 但你不知不觉就解了渴。鲍编辑毕竟是做编辑的人, 对文字的敏锐度要比别人高出很多。事实上, 当他读到冠英的第二篇文章时,他心里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冠英能给他们这份报纸带来一场改变。果不其然, 冠英的回信开始针对一些具有普遍性的社会问题了。
“说来惭愧,若不是冠英为我们走出了这一步, 我可能至今还浑浑噩噩着……”这时的文人大都感情充沛,鲍编辑就是如此,他红着眼睛说,“当年读书上学的初衷都被我忘光了啊!我决定了,我一定要找回初心!我要好好地经营专栏,不能为了赚钱而敷衍。”专栏中不只冠英一位特邀作者,编辑的审稿和用稿决定了整个专栏的最终风格。鲍编辑这么说,显然是想要争取更多的像冠英这样的作者了。
王编辑用力拍了拍鲍编辑的肩膀。都说要找回初心,然而保持初心太难了!他们京城出版社去年出版了一本小说,小说写的是大城市里一群知识分子的生活故事,字里行间就现下的种种文化乱象,展开了一场人文精神大讨论。结果,那书很快就因为种种原因遭禁了。他们京城出版社的社长在这个岗位上兢兢业业几十年,本来已经准备要更进一步了,却因为这本遭禁的小说,前途变得晦涩不明。
“你帮我向冠英先生转达一下我的敬意和感谢吧。”鲍编辑说。
“重新确立专栏立意,好好经营专栏,就是对他最好的感谢了。”王编辑说。
和鲍编辑告别、走出茶楼后,王编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天气越来越冷了。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不过,在春天到来之前,大家要先迎来春节。因为路上来来回回太麻烦,所以边静玉今年留在沈家过年,只等到明年高考之后再回Z省。老边家的人都很想念边静玉,但他们都觉得高考更加重要。
学校里放了寒假,边爱党得了闲就带着妻女回治寿村住了几天。他从兜里取出一叠布票递给毛春妹说:“妈,这是我和姗姗妈攒了好久的票,都在这里,你给大宝寄去吧,让他买件新衣服好过年。”
为什么这时候的居民户特别吃香?因为这时候买东西是要用票的,而居民户每年能拿到的票要比农业户多很多!毛春妹不会和儿子客气,接过布票说:“多亏了你们想着大宝!我前些天还琢磨着,大宝住在他朋友家里,我们身为大宝的长辈,怎么也得表示表示,至少得给人家的孩子买件新衣服吧?”
沈家肯定不会缺一件新衣服的钱。如果他们不给边静玉寄钱、寄票过去,沈家肯定也会高高兴兴地帮边静玉置办新衣服,但边家却不愿意让边静玉活得像去沈家打秋风的穷亲戚,这是在丢他们老边家的脸!所以,老边家不仅要给边静玉买新衣服,还要给沈怡买件新衣服,以此来表达他们的谢意。
边爱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姗姗妈也是这么说的,到底是你们心细。”如果不是他的妻子主动提出要把攒下来的布票都给边静玉,边爱党是不敢做这个主的,他最多就是从自己的份例里分点出来。
母子俩正说着话,邮差上门送了一封信。
信是元凤寄来的。她的寒假要比小学里晚放一点,所以现在还待在省城。毛春妹不识字——现在跟着毛老师勉强认了几个简单的字,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了——边爱党就接过信拆了起来。边爱党大致扫了一下信上的内容,眉开眼笑地说:“妈,弟弟说他赚钱了!他说过两天把钱寄回来由你分配。”
边爱军做生意是借了大哥、二哥家钱的,所以他在年前赶紧寄了些钱回来,让毛春妹帮他还上。不仅如此,边爱军也想到了远在京城的边静玉,还提醒毛春妹要给边静玉寄些钱去,别委屈了孩子。
自从恢复记忆后,边静玉就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对家人好,而他的家人显然都没有辜负他的心意。
边爱党的妻子主动拿出了家里攒的布票,边爱军主动提出要给边静玉寄钱,他们不是因为毛春妹的强制要求才对边静玉好,这一切都是出于他们的本心。在汪红旗的梦里,老边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穷,又因为穷,所以毛春妹越发要从别人口袋里为大宝扒拉东西,弄得家里人人都不开心,边爱党的岳父一家更是不愿意搭理老边家。而在现实生活中,老边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因为有钱了,毛春妹渐渐就不会为了边静玉使劲去别人身上刮油了,大家反倒是更愿意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给边静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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