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下面没有了(281)

　　“太子是知道真相的，他叫我阿余。”祝余说。太宗皇帝一直以为，他的“生母”是九天之上的玄女，而众人眼中的皇后其实只是他生母的侍女而已。他父皇和众人眼中的皇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所以在那幅送给祝余的赏月图中，只有月亮和太宗皇帝，并没有祝余本人。因为所有被祝余穿过的身体都不是它真正的身体。它是没有形状的。等机器人耗尽能源，众人眼中的皇后就英年早逝了。

　　边静玉和沈怡都愣住了。

　　真正的“贺皇后”永存于赵上校的心里。正如祝余说的那样，上校终此一生都在怀念他。

　　当神王举着封后的旨意告慰天地时，他心里想着的就是他今生今世唯一的爱人。可他没法对别人说出真相。就算是面对自己唯一的儿子，神王可以说他的“母亲”另有其人，也无法说出全部的真相。

　　“上校说，他是这片时空中的异类，他不希望太子也变成异类。”祝余说。

　　这是属于父亲的爱。

　　边静玉和沈怡可以理解赵上校的选择。如果他把唯一的子嗣教得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那么对于这片时空缺乏归属感的人便又多了一个，这对于太宗的成长没有任何好处。孤独的人有一个就够了。赵上校作为父亲，除非他能带着儿子离开，否则他不能往儿子的脑子里塞进去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赵上校默默承受了一切。他没有自私地把儿子变成自己的同类，于是他依然是唯一的异类。

　　不过，这并不意味赵上校是不快乐的。

　　不管怎么说，把孩子养大的过程也是充实自我的过程。在孩子的身上，赵上校肯定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就算父爱无言，但孩子的出现肯定是对他空洞内心的一种填补。他到底还是有了一个亲人呢！

　　“所以太宗皇帝是赵上校收养的吗？”沈怡问。

　　“不是。”祝余说，“你们对基因培育技术和克隆技术了解多少呢？太子是上校和教授的孩子。”

　　人类在结婚时好像一直有交换信物的传统。现代人喜欢在结婚时交换戒指，到了星际时代，交换戒指这一传统还继续保留，但最受欢迎的戒指却不再是由碳元素组成的单质晶体了，而是由双方基因组成的生命之戒。赵上校的军服之下就藏着这样一枚戒指，看似是钻石的部分其实暗藏着双方的遗传基因。与此同时，考虑到军人出任务时会遇到缺胳膊断腿的情况，所以军用飞船上还有一架克隆仪。

　　如果赵上校把自己的体细胞放到克隆仪中，培育出来的就是他的克隆体。但他把戒指中通过特殊技术提取并交融的遗传基因放到了克隆仪中，这样培育出来的克隆体就同时具备了赵上校和他爱人贺教授的遗传基因，相当于是他们俩的孩子。之所以说是“相当于”，是因为真正培育孩子的方法不是这样的。克隆仪不能用来培育生命体。如果非有人要这么做，培育出来的孩子肯定具有很大缺陷。

　　这样的缺陷在星际时代是不能忍受的，但在这个时代中好像没什么。

　　于是，赵上校经过深思熟虑，还是选择耗费大量的能源制造了一个孩子。要不然，其实飞船还能再撑一会儿。飞船用最后一点能源深深钻入深海地下，后世人很难发现它的存在并且无法对它打捞。

　　和未来正常的人类相比，太宗皇帝只有极其微弱的精神力，这是严重的生理缺陷，但在这个时空他的五感还是比一般人要敏锐；太宗皇帝只活了九十七岁，这样的寿命对于未来的人来说也太短了，但在这个时空中却是高寿；太宗皇帝的身体素质也远远比不上赵上校本人，并没有超出普通人很多。

　　说到寿命这个问题，赵上校在穿越前已经从军二十多年，但因为未来人开发了更多的人体潜能，他们衰老缓慢、外貌年轻，所以当赵上校在这个时空中第一次出现在人前时，人们都以为他当时只有二十岁不到。所以当他死亡时，人们以为他只活了一百岁出头。这样的寿数并没有让人觉得不对劲。

　　虽然赵上校（自以为）自私地把一个充满缺陷的孩子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但太宗皇帝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有缺陷的。太宗这一生，除了没能见到自己“生母”一面，再也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了。

　　不对，太宗还是有烦恼的。

　　太宗的儿子高宗是老赵家第一个奇葩皇帝，痴迷于玉雕不可自拔，痴迷到连后宫都不怎么进了，所以一辈子就只生了一个女儿。他这股痴迷的劲儿……据说和沉迷于研究而忘了吃饭的贺教授很像。

　　这个据说当然是祝余说的。而祝余当然是从神王那里听来的。

　　现如今距离神王去世已有一百多年了，赵氏宗族虽然没有那么枝繁叶茂，但还是繁衍出了不少的人口。不知道在另一片星空下，当贺教授知道他在这片星空下有了众多的后代时，他会是何种心情。

　　希望他能知道。

　　又希望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第229章

　　从祝余那里知道了神王的过往, 边静玉总觉得有些伤感。

　　“上一世, 当我窝在小山村里不知道你在哪里时, 虽然我有信心一定能找到你, 虽然我坚信你一定像我一样能够恢复记忆。但在我没有找到你之前, 我其实也有过这样那样的担心。”边静玉对沈怡说。

　　因爱而生怖。

　　尽管边静玉在大多数时候都很乐观，但在夜深人静时，他的内心深处也会冒出些许软弱。如果转世重生的真的只有他一人，他会怎么做？他应该会认真地过好每一天, 会好好学习，会好好工作, 会尽力照顾家人，会吃美食会看美景，缘分到了时也会交上三五知己好友……但他肯定再也没有恋爱的能力了。就算爱人没有跟着轮回，但只要他的记忆还在, 那么他就会把爱人的位置永远给爱人留着。

　　有些人愿意在爱情里将就, 但有些人不愿意。

　　边静玉那时候曾经想过，就算没有沈怡, 他其实也能活下去, 怀抱着对沈怡的思念活下去, 就算内心空洞漏风也要努力地活下去。直到永恒的时间彻底消磨了他的记忆，直到时间夺走了他的性命。

　　边静玉也想过, 如果沈怡和他一样转世重生了, 但沈怡没有前世的记忆，他又该怎么做？

　　“那你会怎么做呢？”沈怡问。

　　“我那时想……没有了前世记忆的你, 其实并不能算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你了吧。你有了崭新的父母，有了全新的朋友，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就算能从你身上看到前世的影子，但那肯定很有限。”边静玉认真地说，“如果你没有了前世的记忆，那么送我娇娇的人就不是你了；从南婪回来后送我玉米并且陪我一起种玉米的人就不是你了；状元游街时，站在阁楼上冲我喊哥哥的人也不是你；穿着喜袍和我拜了天地的人也不是你……你从无知的婴儿重新长大，只有我还活在过去，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边静玉对沈怡的感情越是真挚，他就越不需要让转世后的沈怡给前世的沈怡做替身。边静玉可以独自品尝寂寞，竭力忍受孤独，也可以努力带着笑意地回忆前世。而转世后的沈怡又做错了什么呢？如果他没有了记忆，边静玉却在他身上找寻前世的影子，这对于转世后的他来说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边静玉想了想说：“所以，我那时真的想过……如果你没有了前世的记忆，我大概会把你当成一个小辈来照顾吧。不管怎么说，你依然是前世的你的一种延续，那么我把你当作小辈肯定是没错的了。”

　　“所以……我差点就被你当成儿子来养了？”沈怡笑着问。

　　边静玉跟着笑了，捏了捏沈怡的脸，说：“如果你没有记忆的话，这种可能性很大啊。”

　　夫夫俩笑得轻松，在玩笑间就把曾经有过的多少恐慌和多少无奈都带过去了。沈怡揽着边静玉的肩膀，把他整个人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然后他吻了吻边静玉的嘴角，说：“还好……还好我们……”

　　边静玉没说什么，却主动含住了沈怡的嘴唇。两人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自从祝余的真名被夫夫俩知道后，它就对着夫夫俩开放了更多的权限。在夫夫俩的好奇追问下，它会给他们讲未来的事，讲人类各国大融合的那段历史，介绍与人类友好建交的其他智慧种族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