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下面没有了(280)

　　再后来，神王可以离开飞船了。他看到了无数老百姓的不幸的生活。军人的使命是保护，他捡起了军人的使命。他开始有下属，有追随者，有崇拜者。他开始对这片土地产生归属感了。但他依然不能忘记自己的来历。他依然是客居在地球上流浪者。他的亲人，他的战友，他的爱人，都不在这里。

　　神王随身携带的药物被追随者当成了生死人活白骨的神药；他拿出的各种练体术被追随者当作了传说中的神功秘籍；他在智脑的帮助下不断收集地球上的资料以建立地球基因库，从而培育出了土豆玉米等植物，被追随者视为了天降粮种……他被追随者视为了神明，然而神明却永远没法拯救自己。

　　他是一个囚徒。起初自我囚禁在飞船里，后来被囚禁在地球上。

　　而时空是叫人无法反抗的监狱长。

　　飞船上携带的物资是非常有限的。药物越用越少，备用能源也越用越少。虽然地球上也算资源丰富，但飞船上的设备和装置都非常先进，这意味着与它们匹配的能源也非常先进。待到能源耗尽后，它们就成了一堆破铜烂铁。神王不想改变这个世界的科技进程，最终把整艘飞船都沉入了海底之中。

　　在沉船之前，神王取下了祝余的芯片，安装在了别的设备上。

　　“这个身体的羽毛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可以吸收太阳能。”祝余抖了抖翅膀，“而且我还能转化生物能。”这也是它可以吃东西的原因，被它吃到肚子里的东西是可以彻底消化的。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大家就会发现，虽然祝余会定时吃东西，但它从来不拉屎。咳，应该没有人会这么变态地观察它吧？

　　“所以你是机械鸟？你看上去和真的一模一样！”边静玉说。

　　“失去主人的人工智能都必须要选择休眠。但是赵上校在去世前为我准备了这具身体。”祝余说。它虽然不明白赵上校这么做的原因，但它愿意听从赵上校的遗言，在人类中伪装成一个真正的生物。

　　赵上校曾经特意嘱咐祝余说，它不能被人类发现自己拥有无限的寿命，于是它被人买回去后，总是待不了多久就跑了。（赵上校的意思明明是让祝余隔上三五年就换个地方待，但祝余不愿意和赵上校以外的人类建立太深的联系，所以总是隔上一两个月就跑了。这大概就是人工智能式的傲娇了。）

　　“我大概知道神王……我是说赵上校，他为你准备这具身体的原因了。”沈怡说。

　　祝余的眼睛落在金箔上。其实它的眼睛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扫描周围的一切，因此就算不做出看向金箔的动作，它也能“看”到金箔。但它却习惯性地做了这个动作，这让它看上去像只真正的鹦鹉。

　　金箔是祝福，而不是一个任务。

　　“我现在也知道了。”祝余说。

　　赵上校把祝余视为了自己真正的朋友，祝余不再是他的附属和工具，所以当他去世时，他不要求祝余陷入休眠中。如果祝余没有产生真正的自我意识，那么它永远不懂寂寞，漫长的时光对于它来说就不是折磨。如果它慢慢进化出了自我意识，那么它可以由自己来决定是继续活着，还是陷入休眠。

　　时空囚禁了赵上校。但赵上校却释放了祝余。

　　

第228章

　　即便时空阻隔了你我, 但我对你的感情始终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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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刚好像说到了……赵上校的爱人？”边静玉说。

　　祝余用那种非常绅士的声音说：“是的, 贺教授是赵上校的爱人。在赵上校被迫流落到这片时空之前, 他们已经缔结了婚约。”贺教授与赵上校年少相识, 是彼此的初恋, 并且成功走向了婚姻的殿堂。

　　边静玉记忆力很好。他记得元贞皇后就是姓贺的。

　　所以，难道那位元贞皇后是一个……替身？不不不，也许只是一个巧合而已。以神王的人品肯定做不出找替身的事。边静玉隐隐起了一些好奇心，但在这种祝余提起贺教授的时刻, 他自觉回避了和元贞皇后有关的话题。他并不是一个没有眼色的人，所以不会当着祝余的面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尽管边静玉和沈怡之间的感情至死不渝, 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幸失去了对方，他们宁可选择孤独终老，但他们不会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当神王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如果他愿意在时间中慢慢抚平伤痛, 然后重新开始一段崭新的恋情, 在这片土地上开始崭新的生活，这好像并没有什么错。就像是那些结婚又离婚的人一样, 只要他们不出轨、不玩弄人心, 你就不能因此去质疑他们的人品。

　　边静玉可以理解神王的选择。

　　按照祝余的说法, 在他们被卷入黑洞前，神王正要发动自毁式进攻。为了不让敌人破开防线, 他已经拥有了必死的觉悟, 因此他用军方的加密通讯渠道给自己爱人留下了一句简洁的遗言。这意味着当他独身穿越以后，他的亲朋好友不会知道他将活在另一片星空下, 他们肯定都以为他已经牺牲了。

　　在那个时空，他已死，会有人怀念他，但不会有人等他。

　　在这个时空，他孤独活着，当时间慢慢过去十年、二十年，他当然有资格重新开始。

　　所以，边静玉可以理解神王的选择。然而，正当边静玉这么想时，祝余好像无意再说太多和贺教授有关的内容了，用一句简洁的话做了总结：“……他是如此可敬可爱，上校终此一生都在怀念他。”

　　等等，终此一生？

　　边静玉和沈怡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些许疑惑。但出于教养，他们依然没有多说什么。

　　边静玉无意窥视前辈的感情生活，索性另起了一个话题，说：“你是不是还用过其他的身体？也是鸟类吗？但神王起居注里并没有提及神王养过鸟儿。他好像养过狗？”那狗是在元贞皇后去世后养的。

　　祝余矜持地点了点头，说：“那狗也是我。”

　　边静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祝余和赵上校肯定是可以交流的，所以祝余就算用了狗狗形状的身体也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但是，等赵上校去世后，无人能和祝余交流，所以赵上校就为祝余准备了鹦鹉的身体。鹦鹉可以学人说话。大概在赵上校准备这个身体时，他就希望祝余能教上新朋友了吧！

　　祝余停顿了一下，又说：“在此之前我还用过一具男性机器人的身体和一具女性机器人的身体。”

　　未来的科学技术已经可以让机器人看上去和真正的人类一模一样了，甚至比真正的人类更完美。当祝余穿着机器人外套时，它可以是可靠的男性，也可以是美丽的女性。可惜，因为缺乏能源，机器人外套没法用上太久。太阳能虽然方便，但军人在执行任务时并不能确保他们的任务地点会拥有充沛的太阳能，因此除了赵上校想办法七拼八凑做出来的鹦鹉身体，其他的身体都需要消耗特殊的能源。

　　鹦鹉身体其实是祝余用过的最差劲最落后的身体。然而，只有这具落后的身体可以吸收太阳能并且转化一部分生物能。所以，反倒是这具落后的身体让祝余使用了一百多年，目测还要继续用下去。

　　男性机器人的身体是祝余刚离开飞船时用的。根据史书记载，神王最早出现在人前时，他身边一直跟着一位沉默寡言但武功高强的护卫，那个护卫就是祝余了。机器人是飞船上原本就配备的，因为某些任务更适合由机器人去完成。当男性机器人中自带的能源耗尽，神王那位忠心的护卫就“死”了。

　　然后，神王又把祝余的芯片转移到了女性机器人的身体中。

　　沈怡忽然问：“难道那位元贞皇后就是你？”

　　祝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皇后自然是贺教授。皇后是皇上的妻子，只有贺教授可以担得起这个名头，因为他是上校唯一的伴侣。但我当时用了女性机器人的身体，正好太子年幼需要有人照顾，我常常陪伴太子左右，于是被别人当作了皇后。上校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默认了这种说法。”

　　祝余口中的太子是指神王唯一的子嗣，也就是史书上记载的太宗皇帝。